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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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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庙宇神坛大概都被阿福婶踩遍了,老公桃花依旧,才会死马当活马医的找上她大伯。

    龅牙嘴朝她撇一撇,扭着臀悻悻走了。

    她环视一遭等着解困的男男女女,若有所感──她算是幸运儿吧!起码此刻,她没有非知道答案不可的人生困境,在简单的天地里她感到自在自足。

    这些不辞辛苦等候的人,无论是衣冠楚楚,或是面带寒碜,同样对命运如此地不确定、徨惑时,宁愿将生命的答案交诸不相干的第三者宣之于口,才有勇气面对抉择或难关。她不很明白,日子无论好坏,都得自己过,决定权交托在他人手里,怎能算是完整自主的人生?

    尤其是交给她那五年前突然宣称“顿悟”-下人满为患的赚钱诊所不管的医生大伯,她可不相信人生能变得有多彩色,他是连名利也舍去的人啊!

    她走进问事间,将挂号单上的资料输入计算机,再将排列好的客户命盘打印傍紫檀木大桌后的中年男子,开始准备叫号。

    “小聆,最近面馆生意怎样?-妈还好吧?”程楚明接过资料,闲闲问起。

    斯文秀逸的程楚明,每天在这间斗室里和三教九流为伍,倾听他人的烦忧,治疗他人的心病,仅收取微薄的象征性酬劳,靠着旧日打下的丰厚家底生活。虽说是心甘情愿,她也没见他多眉开眼笑,反而益发沉潜,连面馆都不大去了。

    “好得很。哪天你到店里作法一下,让那群蜜蜂苍蝇别老跟着我妈,烦死了!”有个貌美如花的母亲麻烦不少,那些来店里的熟客不少是冲着女店主来的,涎者脸攀谈的模样令她不觉有气。

    “-当我是神棍啊?作什么法!”他轻蔑地哼气,竹扇-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吗?别担心,-妈心如死灰,跟口枯井差不多,没有人占得了她便宜的。”

    “最好是啦。”她咕哝着。

    “嗯?”程楚明竖起右耳“-妈有意中人了?”这倒是新闻。

    “唔?”她摸摸下巴,琢磨着如何启齿。“像是,也不像是。”

    程楚明秀眼半-,扇柄摩着鼻梁问:“说话干脆点,是或不是?”

    她搔搔额角,突然意识对着亲大伯探讨守寡母亲的感情生活似乎不太妥当,忙转个话题“大伯,时间到了,是不是该叫客人进来了?”

    “程天聆,少给我打哈哈。我再替-天上的爸爸问一句,-妈是不是有意中人了?”嘴角一歪,原本儒雅出尘的面目出现了难得的狡俗。

    “那个”知道躲不过,她为难地和盘托出自己也不太肯定的疑惑。“您也知道,她一向很遵守我爸生前的规定,不太搭理男客的,可是最近,她对一个常客表现得很殷勤,那个人每天都会来吃上一碗面,不论多晚,一定会来光顾。那个人不像其它苍蝇,老逗我妈说话,他话不多,反倒是妈一有空,就和他东拉西扯聊个不停,搞得人家吃一碗面也得花上半个钟头,小菜啦、汤料啦,全都免费奉送,稀奇得很。我是不反对她来个第二春啦,反正她才四十二,可我东瞧西看,那个人普通得很,就是像个好人罢了,没什么特别啊!要找个好人还不容易?大伯你也算得上一个好人啊,妈嫁给你我还比较放心哩!”

    太阳穴上的浮筋一再抽动,他机械化地笑两声“后面两句当我没听到,以后不许再说这种鬼扯淡的话。有空我会到面馆一趟,探探情形。开始叫号吧!”

    她努努嘴,不再接腔,拉长脖子往外探,待要扯嗓子,一团红火从眼前窜过,夹带着一股沁鼻怡人的花香,速度快得她眼珠差点失衡。那团火发出了爽剌的女腔“对不起,程先生,我临时有急事,十号排得太后面,让我先问吧。”

    她半张着嘴看过去──是个年轻女人,浓浓卷发垂腰,朱红细肩带小洋装,同色缀花凉鞋,巴掌脸上是精巧别致的五官,十分亮眼,朱红色将女人的美貌推向极致,很少人能撑得起这款艳色。

    她方才在外堂没见到女人,大概是电话预约的。程楚明也怔了一下,不知是为女人的容色还是单刀直入的作风,一时说不出话。

    她打破沉默“小姐,这里不能插队。”破了惯例,很难向其它客人交代。

    女人瞄她一眼,骄漠地移开视线,从皮包里拿出一封红包,放在紫檀桌上。“程先生,钱不是问题,我是安龙先生介绍来的,给个方便吧!我真的有急事。”

    女人语气妥善,气势却凌厉,一见即知不是寻常人家出身的女儿。

    “安龙?”程楚明颇为意外,沉吟半晌,竟点了头“坐吧!”

    她暗自一楞──程楚明开了例,安龙必非等闲交情之辈。

    她从档案调出女人预先给予的资料,女人今年二十三岁,名字挺普通,叫骆家珍。

    “想问什么?”程楚明问。

    “我和这个男人,未来有没有可能在一起?”她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名字及生辰。

    程楚明默思了一会儿,将男人的资料键入程序,生命的星象网络图便出现在屏幕上,和纸上女人的命盘资料交相比对后,他笑了笑“小姐,-的真命天子不是他。”

    女人面色一变,声调不由得高了起来“你确定?他现在并没有其它女人,他一直很低调。”

    “现在不等于未来。”他半闭秀目,微微一哂。

    女人犹自硬气“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他对我很好。”

    “时间长短不代表永恒,体贴不代表男女之情,结发多年的夫妻离婚的大有人在。”他直言以对,显见情况没有转圜余地,因而不婉言劝慰。

    女人亮眸水气漫漫,停了几秒,又开口辩解:“他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

    “骆小姐,如果-如此确定,何必来我这寻求答案?”

    女人颓下肩,气势短了一截,低声嗫嚅:“他的确说他不想结婚。”接着,似想起了什么,翻开皮包掏弄着。“程先生,你再替我看看他的面相,确定一下,他是不是真会独身一辈子?如果他不结婚,我也想不嫁别人了。”

    她暗叹口气女人慌乱了!爱令人彷徨,无论多么不可一世的世间男女,都得臣服在它脚下,在患得患失中挣扎。

    女人翻找半天不果,零零碎碎的东西不时掉下来,程楚明见状直叹“-若强求不属于-的东西,怕到头来是替他人作嫁,便宜了别的女人了-想知道的是事实,不是虚言安慰吧?”

    女人乍听,恼羞成怒,愤而将皮包倒拿,里头的杂物当当啷啷滚落一地,一张彩色纸片随之飘滑到她脚边。她弯腰捡拾,辨视出是一张照片,一名男子回头对镜头打招呼微笑的停格画面,很清晰,相机分辨率良好,男子笑容生动,一口整齐无瑕的洁齿增添了几许温暖气息。

    她愈看愈认真,照片快黏上鼻尖,内心惊异莫名。

    她龟步踱到女人身旁,把照片端放在桌上,心不在焉问:“骆小姐,是这一张吗?掉在地上了。”

    女人猛点头,迫不及待将照片推到程楚明眼前“程先生,替我再看一看。”

    她看了眼白纸上女人写下的如孩子般的字迹──“匡政”两个大字,下方紧连着几个潦草的阿拉伯数字,应该是男人的生日。

    回到座位,她满脑子闹哄哄,身旁一男一女的对答如背景音效,置若罔闻。

    她该怎么做?她如何告诉程楚明,照片上的男人,和她母亲近日兴致勃勃接触的男子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

    匡政!果然是正人君子的名字。

    面对着墙,她大口大口吃着面,毫不忌讳吃相。家传面从小吃到大,新鲜感早没了,更别说闻香垂涎三尺,但饿了两顿的她,没有精力讲究喜好,十分钟内碗底就快要净空。

    待会马上回去泡个精油澡,舒缓被折腾一天的筋骨,顺便思考一下换东家的可能性。

    一群可怕的小表!她每天得伺候他们!如果有一天,她决心做个顶客族,那群小表功不可没。

    “小聆,过来一下。”叶芳芝轻唤,她头也不抬,囫囵喝着汤底。

    “小聆──”嗓音调高,是要动怒的征兆。她抽张纸巾抹抹双唇,填饱了胃,心满意足地起身,走向母亲,眼角扫到坐在一旁的男客,登时楞住。

    叶芳芝吩咐:“端一叠酿豆腐来。瞧-,吃得一头一脸汗。”说着抽了张面纸揩去她额前一片濡湿,她直盯牢叶芳芝白皙的瓜子脸,眼神透出古怪。叶芳芝被瞧得不对劲,嗔道:“看什么?快去!-今天累了一天了,待会可以早点休息,我让小弟来帮忙打烊。”

    她敛起刺探眼神,不发一语,边走边回头,从保鲜柜拿了盘佐菜。

    叶芳芝巧笑数声,状极愉悦,结束与男客的寒暄后,回到面摊旁招呼陆续进来的客人。她注意力慢慢落到男客身上,放下小菜,职业化道:“请慢用。”

    两双目光交会,男人善意地寒暄“嗨!-今天回来得比较晚,很忙吧?”

    她先前背对着角落吃面,没注意到男人进店里来。她觑了眼忙得不可开交的母亲,顿觉一阵胸闷。

    “嗨。”她不自在地响应。男人拿起筷子,愉快地吃起来。

    她支着腮默思着,没有立刻走开。

    那晚在邀月坊,她曾经近距离面对他,两人身躯不得已的亲近过。他称不上是美男子,但算有特色,见过不易忘怀;尤其偶一为之展露的笑容,如春阳融融,带着渗透力极高的亲和力,使人不知不觉放下戒心,自跳楼事件后,他三不五时来店里光顾,各式面类、菜色都尝过,但偏爱第一次接触的红糟肉面;话不多,却有问必答,说话不疾不徐,沉思时透着少有的笃定。

    通常白天下了班,只要亲弟弟在店里帮手,她很少会驻足流连,若非数度见到他和母亲融洽的谈笑,她不会无事和来客搭讪。

    “程小姐,有什么不对吗?”男人笑问。她一脸愣相盯着客人吃食,谁都无法大块朵颐吧?

    “没、没有。”她急忙转身,懊恼地敲了一下脑门,走到正在捞面条的母亲面前,拉低音量问:“妈,四号桌的客人姓什么?”

    叶芳芝顿了顿,似笑非笑,扬眉娇问:“问这做什么?”

    “-说就是了嘛!”语气微愠。叶芳芝的不够干脆令她很不是滋味!母亲一向是爽直大方的。

    “想知道自己不会去问。”叶芳芝一反常态地别扭,转身关去炉火,将一碗香气四溢的大卤面放上托盘,吩咐:“送到邀月坊去,这次可别送错人了。”

    她不甘地端起沉甸甸的托盘,疑窦再起──她的母亲耍起神秘来了。一个女人开始不干脆,通常还会是为了什么?

    “妈,爸的祭日快到了,这次我陪-去墓园吧。”她淡淡提两句,不时窥看母亲面部细微变化。叶芳芝没有停下切菜动作,略犹疑道:“再说吧!那天恐怕去不成了,让我再想想。”

    她难掩惊愕。连续四年,祭日那天,叶芳芝总是停下任何大小事,独自到墓园待上一天,面对鹣鲽情深的亡夫;作女儿的她和唯一的亲弟,体贴地从未打扰过她。今年不过第五年,叶芳芝开始对悼念之行无可无不可了,生死两隔可以将一个人的思念保存期限缩短吗?

    她沮丧地步下台阶,行至巷道中。叶芳芝在背后朗笑招呼“匡先生,要走了?今天新菜色如何?我试做了好几回喔!”

    匡先生?

    她骇然回首。男人已走到叶芳芝面前,掏钱付帐,和气回道:“不错。拌在汤里更好,可以试试做成汤面,不过咸又保有甘醇味。”

    叶芳芝娇呼,杏目讶张“哎呀!匡先生说得是,我竟然没想到。改天试推,看看反应如何,谢谢你了。”

    “不客气,是-的酿豆腐技术一流,我顺水推舟罢了。”男人笑,又从胸前口袋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叶芳芝。“-上次提过的百家酿餐厅,我订到位子了,在下个星期六。这是贵宾卡,出示以后可以打八折,平时可以多去尝尝看。”

    “这怎么好意思!”叶芳芝惊喜不已,从男人手上接过卡片,喜不自胜。

    捧着沉重托盘的她,双手簌簌颤起来,两腿直挺挺钉在地上,寸步难移。

    这对男女是在互表情意吗?叶芳芝身上虽难寻岁月痕迹,男人举手投足也气定神闲,没有年轻人的浮躁,但怎么瞧也该被归类为女大男小的姐弟恋。她不介意尚年轻的母亲再觅后半生伴侣,然此人会是良配吗?她那被父亲宠溺的天真母亲,如何战胜野火般的骆家珍?她不禁倒退一步──

    两秒间,她手中的托盘连带那碗热烫烫的大卤面朝前飞脱“的”一声闷响坠地,汤汁、面条、破碗片四散,无缘下肚的面汤在地上散逸着不绝的香气,尽义务作最后的召唤背脊不长眼的她,后退时被快速越过的摩托车擦撞了,向前重重跌仆,她的鼻尖离陶碗碎片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

    目击者惊呼,纷乱的脚步声四起。魂飞魄散的她很快被人搀扶起,她的两颊被拍打数下,直到她忍痛掀眼,看着上方关切的一对黑眸,哑口难言这男人姓匡!

    “小聆,-在搞什么?老是魂不守舍”叶芳芝跟着凑近,焦心责备,不放心地摸索她的四肢。

    “匡政──”她脱口而出。

    男人面露讶异,眸光荧荧,健臂将她扶直,坦然应答“是,-听过我?”

    这是有生以来,她遇上的最大“巧合”震撼弹,糟的是,她不仅不想拍手叫好,还想下个脚注──惨了!

    “惨了!”她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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