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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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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当肖玉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小雪禁不住伏在他肩上抽泣起来。一边喃喃说道:“难道现在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没有了你,我会立刻死掉的!”

    肖玉心里一热,真想立刻抱住她,向她说其实自己心里也很感激她,而且非常喜欢她。可是他不能这样做,远方还有一双期待的目光。否则,会卷入感情的旋涡不能自拔的。而且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生活的路到底走去何方,不能再伤害另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了。

    肖玉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只是用手绢轻轻地给她擦拭着泪水。看着小雪泪流满面的样子,他深深地被感动了,不能不答应她的请求。

    小雪给他拿出了她表哥穿的一些衣服,以及日常必须用品,一起装进了一个大旅行包里。衣服放得多,小雪说,天越住越凉,你们到了一起多穿些衣服防止感冒。临走的时候,想了想又从抽屉中拿出一把带皮鞘的弹簧刀子要肖玉贴身藏着,她说,这刀是表哥送给自己晚上防身用的。去那深山老林毕竟有一定的危险性,带上它不只可以防身,还可以壮胆儿。

    肖玉见小雪体贴温柔心细如发,心中感动不已。他知道对小雪的情债,恐怕今生难以还清了。

    肖玉与小雪一起去了火车站,躲在候车室的一个角落里,忐忑不安地一直等到天亮,终于等来了去大森林的列车。

    小雪再三叮嘱肖玉,她表哥名子叫陆文青。包括他和女朋友还有另一个一样年轻的小伙子,共是三个人。但不知女朋友与小伙子的名子。表哥曾写信说,他们三人住在森林中一条山路附近的小木屋里。小屋离列车小站约有十几里山路,山路蜿蜒曲折,一路下来,象这样的小木屋有三四个,都曾是护林人或偷偷进入山林的人修筑的。此外,他们所在小木屋的不远处还有一条河流穿过,河水湍急而又清澈。据说从小站附近的河段逆水而上,也能依次看得见那些山路边的小木屋。

    小雪依依不舍地亲吻了肖玉的脸。她说:“你找到表哥安安静静呆在那儿,不要乱跑,听说树林中可能藏着很多危险的东西。不要焦急,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我一定替你澄清事实真相,还你清白。那时候我会带人接你回来的。千万多保重!”

    肖玉动情地点点头答道:“谢谢你,小雪,我知道应该怎样做,你也多保重!”

    随着一声长鸣,列车终于启动了。随着那咣荡咣荡有节奏的声响不断加快,肖玉看到小雪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泪眼朦胧中,那白色长长的秋裙,在秋风中不停地翻动着,婉如一只洁白的展翅飞翔的蝴蝶

    五

    斯蒂芬逊制造的火车真是好东西,到中点站那么远的距离,几小时就到了。真是见见面去一半儿,那声名远扬的小火车站,其实不过是一个扳道岔加几间水泥平房而已。

    值班的师傅见肖玉单枪匹马去大森林里,就告戒说那里边很是不安全,他看到的去里边的人都是成群结伙的,而且一定要身上带着刀棍一类的防身物器。因为近些年来提倡植被绿化,宽容尊重畜类生命,而严令禁止人们进山狩猎,于是,大森林中的野兽慢慢多了起来,就有豺狼虎豹常出来伤人。

    那原有的进山路已被封死,因此许多偷偷摸摸进入山林的人,大都喜欢在那条河流的不远处的小屋暂且住下来。然后再慢慢找进入森林深处的路子。

    那师傅指着远处森林上空几朵慢条斯里飘荡的云烟说,森林里哪儿看见烟火,哪儿就肯定有人居住。不远处的那条闪亮的河流,就是大森林中流出的水量最丰富的河流。就是沿着这条河流边缘,有一条不太好走的山路相伴。依河上行,就可以见到离河不远处星罗棋布的小木屋了。不过,那条小路是给人新踩出来的,路上荆棘丛生高低不平,遇上大雨天河水上涨,大部分路段就会给水淹没而难以行人。

    肖玉心道,天不灭曹,这不正好歪打正着。小雪说,她表哥不正是住在离河边不远处的小木屋子里吗?

    肖玉摸了摸身上藏的那把刀子,安然温暖在怀里。然后告别了小站师傅,向着炊烟升腾的地方走去。

    他看见了那条河,真的浩荡而湍急。东北大森林地形特殊,多数河道落差很大。这条河宽处水流平稳,较窄的地方水急如泻,河水猛烈地冲击着一边的石壁与峡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经大森林回声的渲染放大,远远地就可听见其声音如万马奔腾而动人心魄。

    走了一段路程,肖玉终于看到了那个冒烟的小屋。他走过去,敲了半天门,里边才传出了几声给烟呛似地咳嗽声:“谁呀?咳咳!”

    门并未开,只是从紧闭着的两个圆圆的嘹望空里露出一双混浊的眼睛。肖玉说明来意,那混浊眼睛盯了肖玉一会儿,就听门里嗡声嗡气地回答了他的问话。大意是说,去山里的人来小屋问路的人有很多,前些日子的确也有两男一女来过这儿,看上去都挺年轻的,而且进屋喝了两碗水,然后顺着河边小道走山里了。

    肖玉心想这三个人一定是小雪表哥他们。辞别了小木屋,继续依河边小路而行。随着道路的崎曲难行与森林的深入,就时不时听到森林深处传来的野兽刺耳恐怖的尖嚎声。他却一点也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些亢奋,甚至希望面前跑过一只狼或野猪一类的畜牲,能够痛痛快快与它们搏斗一场。

    然而走了很长一段路,猪狼没见着,仅遇到了几只兔子。那兔儿从脚下猛然蹿出,又飞快地逃入草丛或森林中,行动敏捷地让人吃惊。大约也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缘故吧,逃跑可是其唯一的本能。肖玉不仅想到了自己,此情此景自己如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路间,碰到了几个模样差不多的小木屋,都有人住着,却不见小雪的表哥他们。直到日偏正午时分,在河流的一个拐弯处,看见了一片山冈,看上去比较平坦和开阔,踏上山冈,忽然发现了不远处森林的一棵矮树枝上飘着一样花布一般的东西。他走过去摘下来,才看清这花布一样的东西原来竟是一件女人的衣服!肖玉吃惊地抬头四周张望,在对面几棵树的掩映下,竟然又有一栋鸡笼似地小木屋捉迷藏似地趴在那儿。他走过去,见那屋角顶端高立着的烟窗,长长的黑乎乎的有点象家乡房坡上的烟筒,他感到了一丝温暖。

    来到小木屋跟前,见门外没有上锁,感觉好象是有人在居住,便用手敲敲门,屋中却没有反应。再用力推了推,门扇依然纹丝不动。原来山里木房基本都是封闭式构造,窗户很小又高,可能是为防止野兽侵袭才这样设计的。肖玉从并不严实的门缝看进去,里边黑咕隆冬地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一股物质腐烂霉变后发出的难闻的气味儿从缝里挤出来。

    正疑惑地想转身离开,不意却听见了屋内传来了微弱的声音,随着“咚”地一声响,吓了他一跳,真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咦,难道大白天的里边还能有什么魑魅魍魉吗?不禁又摒气仔细听了一会儿,原来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屋里分明是有人在喘息呼叫,只是听上去声音很微弱罢了。

    看样子里边还真有人!肖玉又喊了几声,那声音却听不见了。他立刻想到屋里的人可能遇到了麻烦,此时一定急需帮助!于是便开始撞门。大约木门从里边给反锁上了,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用石块儿把门上装得很结实的一块木板砸了下来。门扇上露出了一个大洞,小屋里边变得明亮起来,隐约可看清屋中靠北墙边有一张较宽大的床,床上果然躺着一个人,不过那人看不清面目。肖玉一探身从撕开的门洞塞进了屋里,立刻感到一股潮湿浓重的异味包裹了他,几乎使他窒息。

    听到有人进来,床上的人显然想有所表示,大约力不从心,只是伸出一只手费力地指向床角。肖玉掏出身上的火柴燃着,发现床脚有一支燃烧了半截的蜡烛。点上,屋子立刻又亮了许多,亮光赶走了屋角的黑暗照亮了小屋子,也照亮了床上躺着的人。

    令肖玉吃惊的是,床上那个人原来是一个女人!见她头发蓬松而散乱,遮住了大半个脸庞。在不断跳跃闪烁的烛光下,仍能大略看得出这女人清瘦的面容,那面容显得十分苍白,象卧床久病的样子。她的眼睛大美丽,鼻子白晰而高挺,整个人看上去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少女,猜想她健康时一定非常漂亮。

    见有人进屋,年轻女孩脸上表现出兴奋的样子,张了张那有些干裂的嘴唇,发出低低的声音。可是声音太微弱了,听不清说什么。

    肖玉急忙从包裹中取出一包牛奶,用一根细塑管插进去,另一头儿放进女孩的嘴里。

    这女孩真的渴极了,很快就把一包牛奶吸光了。肖玉见此又拿出了一包给她喝了。女孩喝完却一句话没说,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很快睡着了。

    肖玉在闪烁的烛光中,对女孩子的面貌并不能看得很清楚,见她睡着了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想这女孩子的生命大概没什么危险。是啊,可能她太累太疲倦了,让她好好睡一会儿吧。

    他开始观察起这个小屋子来。除了这张木床,靠床边还竖着一个木支架,上边挂着几件衣服。墙上还挂着若干张叫不出名字的小动物毛皮,毛皮肥厚闪着亮光。兽皮旁边的墙上还周正贴着两张香港的女明星玉照,其中一张约略看得出是梅艳芳着古装的戏剧照,已是被烟熏得变了色,象是出土文物似地,却也给寒酸的小屋增添了几分温馨。靠门附近的屋角,用石块砌成的间易锅灶已是锅凉碗冷,看模样屋中多日不见烟火了。那灶台下边乱乱地堆着一些被截得一般长的木柴,大约是备云雨天用的。有几只肥硕的老鼠正在上边吱吱地跳来窜去,似乎并不对陌生人的到来感到害怕而逃匿。

    同时,肖玉也看到了女孩子身边有许多凌乱的东西,那股难闻的气味儿就是从那儿散发出来的,其中还杂着人粪尿的味道,顶得他几乎恶心地呕出来。于是便想打开门让小屋通通风。一看那门果然反锁着,而且琐上已有了斑斑锈迹,可能是屋内潮气太大的缘故吧。看到墙角钉子上挂着一把钥匙,取下试着开锁,开不动。便立刻出去弄了点松枝,用石头砸出些松油,滴到锁空里,捣鼓了半天才将锁打开。

    看着小屋里的一切,他断定床上躺着的女孩儿一定是遇到了意外,说不定是被人抛弃在这儿了。这样想着忽然同情起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孩儿来。可不是,她真不幸,一个人孤零零地落在了这鬼地方,一起和她来人死到哪儿去了呢?他突然憎恨起那些抛弃女孩的人来,那些人肯定和那“处长”贾大一样坏,毫无人性可言。这女孩与自己一样落了难,孤独地与森林及野兽为伴,自己应该毫无选择地来尽力挽救她的生命,那怕实在不行的话,背也要背她走出这个危险而寂寞的地方。

    做出这个决定,肖玉忽然觉得心中充满了一股豪气,是啊,一个人的生命是可贵的,给了人生命的人更是不朽的!自己虽然不能象太阳一样拥有无比的光芒,去照亮人世间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但那怕是一只小小萤火虫儿,只要有能量就要闪光,相信也一定会给黑暗中的人们带来一丝光明与希望的

    肖玉立即先将女孩子身边的污秽的东西清理了出去,又从河边提了两桶水擦洗了几次。将屋里凌乱的一切重新整理了一遍,小木屋才显得整齐干净了许多,而且没了那浓重的气味儿。

    一段时间过去了,那女孩子依然在睡。

    肖玉无意间看到了她身上穿的衣服和盖在下半身的被子也是脏不拉兮的,而且依然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儿。看这女孩身体太虚弱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自理,是该有个人给她换换衣服洗个澡儿虽然这样想着,肖玉坐在床边仍然犹豫不决。他用手轻轻摇摇女孩手臂,她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

    此时,一群苍蝇从小屋外飞进来,在他们身旁嘤嘤嗡嗡飞来飞去。肖玉心中暗暗骂自己,真象是个伪君子,救人生命是神圣的使命,怎么孩子般怕狼怕虎呢?这样想着,一边又去河里弄了一桶水倒在锅里,引燃草柴将其温热,然后端了满满一木盆到了女孩床边。

    他把自己带来的一条干净的毛巾在水盆中湿透,刚要给她洗,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妥,见那蜡烛正闪亮亮地爆了几个火花儿,照着女孩子熟睡的样子。他用手掐灭了蜡烛,轻轻揭开她身上的被子

    当他做完这一切时,说不清是累还是紧张,那额角已渗出了汗珠儿。除了给女孩儿盖上被子,又把木架上的几件衣服摘下来盖在女孩身上。

    在肖玉给女孩洗澡时,这女孩子迷迷糊糊感觉象在做一个梦,梦见自己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蝴蝶一样飞着,忽而朵云飘过,洒下潇潇雨,顿觉清凉透体

    肖玉给她洗完了,她的梦也醒了,立刻明白了眼前的一切。虽然没有燃着蜡烛,仍能约略看清眼前这个男人大致的面容轮廓,能真切感受到他那善良的心地与青春勃发的气息。

    见女孩子醒来,肖玉才长松了口气,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过看样子她还没力气说话。他又点燃了蜡烛。忽然他想起,小雪曾告诉自己过,初进深山老林的人是很容易感染上一些细菌性疾病的。尤其是在这个潮湿阴暗的环境中,这个女孩子一定是不幸遇上了这种病。须知人沾上了这玩意儿,先是上吐下泻肚子疼痛难忍,很快就是身子虚脱而变得四肢无力,如果不能及时看医生,一定会出生命危险的。

    想到这儿,他马上从包裹里拿出一些备用的药品,拣出几粒放到碗里浸水泡软弄碎,用手慢慢扶起她的头,将碗放到她嘴边,让她喝了下去。然后,又水泡了一碗饼干,用小勺儿一勺一勺送到她嘴中。这女孩子不只是渴,更是饿极了,一会儿就吃了两碗泡饼干。

    那女孩子有了精神,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好象有什么话想说,可是几次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肖玉对她说:“不要焦急说话,不要害怕担心,一切困难都过去了。”

    那女孩终于低低道:“谢谢你!”这样说着,还将手慢慢伸过来,轻轻抓住了他的手。

    肖玉脸一红,急忙缩回手。其实,从进小屋,至今他也没有认真看过女孩一眼。还没等女孩再说什么,肖玉说我去修修门,便急忙离开了女孩子。

    花了很大的劲儿才把被自己撞的门窟窿整固完毕,用手着力推一下感觉上还挺结实的。接着,又将女孩换下来的脏衣服用水盆端着去了河边,在水中一块裸露的较平坦的石头上洗起来。一阵手忙脚乱的搓洗后,就挂到了不远处的矮树枝上。斜阳照着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象联合国升国旗。可不是,这沉寂的山林,孤独的小木屋,就象一个世外桃源。自己就是这世界的孤家寡人了。

    看着那衣服,他觉得自己洗得还挺不赖。

    这时,肖玉才觉得身子象散了架。是的,他昨天晚上整整一夜没有合眼,精神的紧张焦虑与旅途的劳累已使他疲惫不堪。女孩的安然无恙更使他少了些心思多了些坦然,此时磕睡上来不由人,哈欠连天眼迷离了。

    回到屋中,他急忙将墙上的十几块大大小小的兽皮摘下来胡乱铺到地上,也没有灭死蜡烛,就一下子躺了上去。不过,躺在上边柔柔软软的感觉还挺舒坦。偶尔望了墙对壁一眼,正好看见墙壁上的梅艳芳正对着自己笑呢!好似在说暗室愧心神目如电,她见证了小木屋发生的一切,你个大男人可不能放赖不认帐呀!

    哼,这些有钱人真无聊,一张破照片都象在讥讽人,他懒懒地想。不过,很快就睡着了。

    其实那女孩子自醒过来,就一直悄悄地看着忙碌而粗心的肖玉,眼睛里早已泪水盈盈,她喃喃地自语道:“没想到真的是他”

    六

    大森林秋时的白天是短暂的,太阳落山了,消失在森林的远方。幸好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早升起来了,渐渐变得轮廓清晰起来。

    近晚的森林是极不平静的,夜风吹动着林木乱草呜呜咽咽响鬼叫似地。仔细听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兽类的尖嚎声,在这个渺无人烟的夜晚,越发让人感到凄厉与恐怖。小木屋被围裹在这个使人心悸的气忿中,显得孤单凄凉,宛如一个无助的耄耆老人蜷缩在小山冈上。那高高低低的灌木丛林,在暗淡月光的笼罩下,看上去极如獠牙利齿的怪物,正有无数血盆巨口张着准备扑上来,撕扯吞噬掉这可怜兮兮的老人。

    那女孩儿终于能下床了,她穿上了肖玉盖在她身上的衣服,手里擎着燃着的蜡烛,扶着墙壁慢慢走到肖玉身边。烛光一闪一闪地清楚地照亮了龟缩在墙角兽皮上的肖玉,见他的五官是那么棱角分明,微微打着酣声,嘴里不时还轻轻呓语着什么。身上衣服不知给什么刮了许多口子,脸上和头发上还沾着树叶泥土

    看着,女孩子的脸忽然绯红起来,象天上飘下的彩云。许久,她觉得自己已有了些许气力,又走回自己的床前,将床上的被子抱过来,盖到了肖玉身上。

    夜已深了,明亮的月光从半掩着的门扇缝斜照进来,几只老鼠正趁机忙着从屋外往内搬着什么,肆无忌惮地吱吱叫嚷着,打闹着。肖玉忽然醒来,原来有一只老鼠跳到了他的头上,吓了他一跳。他坐起来,看到了身上的被子。咦!女孩子盖的被子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呢?借着透进屋里淡淡的月光看了那女孩子床一眼,不仅吃了一惊,原来床上空荡荡地,已不见了那少女!

    难道是她害怕或防范自己而悄然走了?深夜如此清冷,她的身子又是那样虚弱。更何况山路艰险,林子中危机四伏,豺狼虎豹夜里出没无常。这念头一闪,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个弹跳起来,推开门冲出小屋。

    这时,他看到月光下有一个人正坐在那块河边石冈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湍急的河流出神。不用问,她就是那个女孩子,肖玉几乎要蹦出去的心才平静下来,他就向她走去。

    听见声响,女孩回过头来,肖玉已走到了她跟前。

    “这儿太凉了,回屋去吧!你身体还不行。再说屋外也危险”肖玉真不知该称呼她什么。

    女孩子站起来看着他说道:“几天没出屋了,刚出来散散心。谢谢你救了我!”

    肖玉笑笑道:“不用谢,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再说萍水相逢”

    女孩子听肖玉说“萍水相逢”之语,轻叹了口气难过地打断他的话:“这几天可能真的变得不成样子了,肖玉,难道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吗?”

    这女孩子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子!肖玉大禁不住吃了一惊。女孩子说着,一边用手理一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幽幽地看着他。借着明亮的月色,肖玉真切地看清了她那虽然苍白,却依然清丽俊秀的脸庞。那梳洗过的长发,月光下显得那么乌黑而明亮。尤其她那双眼睛深沉而美丽,闪烁着青春热烈的光芒

    肖玉猛然激动地喊道:“你是晓丽!”

    是的,这女孩子真的就是他日夜思念的女朋友!简直是在梦里,一个奇异的难以让人相信的梦!不识庐山真面目,缘身就在此山中。

    两人喜极而泣,紧紧拥抱在一起

    月亮缓缓升上了中天,天空里仅有几绺淡云相衬着。清冷的月光照耀着不息的河水与森林一片银辉。

    肖玉与晓丽一块坐在石冈上,凝望着月光里潺潺流淌的河水,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忘记了丛林里随时可能蹿出来的野兽的威胁。他们感叹岁月匆匆,感叹大浪淘沙。是的,一切一切就如这不停奔涌向前的河流,走向它自然而不可抗拒的归宿。人生也就似涌流中漂浮着的一叶树叶,旅程中布满了险滩和暗礁,暗藏着湍流与泥潭,还要承受着暴风雨无情的洗礼。

    晓丽向肖玉诉说了毕业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原来,去年毕业后,由于家境不好,她没有选择回校复习,而是去了镇里一家皮鞋厂上班。不久,厂子经营不善倒闭了,辛苦劳动了半年却一分钱的工资也没有拿到。她又与几个姐妹一起去海边赶海。趁潮起潮落,到海边拣蛤蜊和海菜到市场上卖。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其中有一个小姐妹不慎落于海潮里被淹死了。惊恐悲伤之余,自己越发对前途变得心灰意懒,对一切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后来,她的一个远房表姐找到了她。表姐说,她有个远房表舅是某国外公司在大陆的总代理。那公司是搞服装加工的,急需一批劳动力,年轻女孩子最适合从事这个工作。而且据说工资非常高,一年下来能挣十几万。可不是,那个时候正兴出国热,许多人利令智昏,宁可砸锅卖铁也要去国外闯一闯。那海外世界好象传说中的天堂,金银财宝数不尽抱不完。但后来事实证明,那多数不过是内外奸商勾结而设的骗局而已。那岁月里又有多少人倾家荡产欲哭无泪呢!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悲,几家灯红酒绿时,几家坟前哭亡人。

    晓丽被表姐的甜言蜜语信誓旦旦所感动,就与几个姐妹做了出国打工的决定。表姐说,出国费用暂不用付,等到她们出国后工作挣了钱再还就行了。这使晓丽与小姐妹们心里越发感激表姐,觉得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倒有一缕祥和的阳光照耀着她们,她们觉得很温暖。又如一只风雨中飘摇的小船儿驶进了风平浪静的港湾

    然而,当她们动身时,却是坐上了去东北的列车。表姐解释说,出国劳务是要经过严格培训才能上岗的。总公司在东北有一个分公司,须先到那儿学习一个月,然后才能出国。晓丽就是在这个时候给肖玉写了那封信的。她还告诉他,自己曾写过几封信,最后都没有寄出,因为知道他又回校复读去了,怕影响了他考学。至今,那信仍然珍藏在家中的抽屉里。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女孩们到了东北一个偏僻的小城镇不久,表姐就忽然不见了。她们被关在一个黑暗潮湿的屋子里,被两个凶神恶煞般的蒙面人看着不准离开半步。一天,一个操着生硬汉语的黄发绿眼的老外去见了她们,他说,她们几个女孩已被卖掉了,他就是她们的老板。她们需要去国外做工挣钱才能赎回身子。

    女孩们明白自己已掉进了人贩黑帮设的险井,她们从恐惧中摆脱出来,决定想办法逃出魔掌。很快,一个看守她们的黑帮成员在女孩们的真诚感召下醒悟过来,在他的帮助下,终于成功逃离。

    后来知道,那个帮助她们的人是一个叫陆文青的小伙子,他也是不久前被欺骗进来的。在逃跑的过程中,受到黑帮的追击,女孩们都跑散了。晓丽则与陆文青一直跑在一起。不幸的是,晓丽摔伤了胳膊流了很多血,陆文青背着她去了医院。由于失血过多,医生说需要尽快给她输血。只是屋漏偏遭云雨天,医院里库存血型与晓丽一样的血已用尽。医生说,外出调血太迟了,为了减少病人的生命危险,最好的办法是马上找人献血。那陆文青问清了晓丽的血型,对医生说,自己也是ab型的,请马上采用吧。于是,陆文青身体里的血就通过一只管子,缓缓流进了晓丽的身体中

    后来晓丽出院,陆文青又给她凑齐了所有住院的费用。晓丽十分感激,说钱一定还他。陆文青说无所谓,情意无价。

    为了逃避黑帮的追杀,陆文青决定离开城市,去大森林狩猎或探险。他说森林中有的是宝藏和珍贵动物,当年日本人搜刮的金银财宝大多还藏在深山老林里,如果运气好的话寻找到一笔可观的财富也不是天方夜谭的事情。等到有了钱,他会带着她远走高飞,离开山林和这个伤心的城市,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一种宁静淡泊与人无争的生活。

    不久,又一个绰号“土豆”的人加入到了他们中间。他也是年轻的小伙子,是陆文青初中时的同学,今年刚从附近一所大学毕业。“土豆”说,这东北大森林实际上几千万年前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内陆湖泊,后来由于地壳的不断演化,才逐渐形成了今天这样的地质构造。而有人就在森林深处的层岩中,发现了一些研究价值很高的古生物化石。“土豆”是搞地质专业的,他对重新研究东北森林的地质构造十分有兴趣。

    晓丽无法拒绝陆文青的请求,身在异乡漂泊无依,他就是一棵唯一能遮风避雨的大树。她也楚地知道陆文青已爱上了自己,可是她不能接受,虽然对他心存感激。可是那陆文青是一个执着而多情的小伙子

    “那你们后来呢?”当晓丽说到自己与陆文青的关系时,就忍不住插话问她,那神情显得颇有些紧张。

    “当然,我最后和陆文青谈起了你”“你怎么说?”

    “我跟他说,我已有了男朋友,是高中时的同学。”晓丽的声音含满了羞涩之情。

    听她如此说,肖玉的心放了下来。他感到她的身子在瑟瑟地抖动,便脱下身上的衣服给她披到了肩上。

    “这样陆文青能接受得了吗?他怎么说呢?”

    “他哭了,哭得很伤心。不过,我答应与他做朋友,并且一起到森林中去。”

    其实,肖玉已知道了,陆文青就是小雪的表哥。她说的表哥的女朋友就是晓丽。

    于是,晓丽与陆文青还有“土豆”就结伴走进了茫茫无边的大森林,来到了这个小木屋。陆文青说,这儿靠近河边,空气清新。山冈上地势较高又开阔,林子里的狼啊野猪啊狗獾什么的,不是饿急了眼,一般是不会寻到这儿来的。那陆文青就和“土豆”扛着自制的土枪和弓箭,以及挖土石用的工具,雄赳赳地奔赴山林深处。晓丽就在小木屋中,女主人般守护着屋里的一切。无非是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烧水做饭。

    他们来的时候,带的食物并不是很多。那陆文青和“土豆”每次回来都要带回一两只野兔儿一类的小动物做补充。他们两人麻利地剥皮剔肚,再去河边洗净。晓丽就在土锅里烤得香喷喷谗人如滴。他们围在一起边吃边夸她的手艺,虽然夸赞地有点言过其实。

    他们两人还去周围不远处的林子中,挖了许多深坑,然后在上边伪装上乱草和树枝,说是为防备野兽用的,进山林的人都懂这个。

    看样子两人还有点长住沙家浜的准备。

    陆文青和“土豆”出去多是早出晚归的,不过,有一次在森林中过了夜,他们说差一点儿迷了路。“土豆”说曾自制了一块指南针,来时却忘了带在身上。只能在路上做一些记号。那山林浩淼无边,没有太阳的时候,往哪儿看都是回家的路。有时走着走着就连记号也找不到了。他们每次回来,除了猎获一些小动物外,还带回许多据“土豆”以为是含金量很高的矿石,看他们高兴的样子,似乎离传说中的宝藏地点不远了。但也有一次满身血迹徒手而归,一脸惊恐不安的样子。原来他们在返归路上,遇上了罕见的东北虎。那虎追着他们不放,他们爬到了树上并放了土枪,老虎才跑掉了。

    第二天,他们照旧踏上了征途。“土豆”一脸英雄气概地说,怕什么?逢兵布阵遇水筑土,碰上豺狼用这个!一边拍着身上的土枪和弓箭。

    这一次,陆文青与“土豆”出去了很长时间没回来,大约有七八天吧。就在他们出去的那天傍晚,晓丽曾听见山林的远方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更听到凶恶的群狼发动攻击时所发出的惊心动魄的嚎叫声。这一夜,晓丽心惊肉跳整整一夜没睡,却始终不见二人的回归的身影儿。

    她隐隐预感到了什么,惊恐与焦虑噬咬着自己的每一个神经,饥饿与寒冷也不断袭击着她,她终于病倒了,感染上了森林里可怕的疟疾。上吐下泻浑身乏力却没有一点办法。由于走得匆忙,来时将备好的药品不知遗落在什么地方了。她清楚,这小小的失误很可能使自己走不出这森林,自己说不定与这小屋永远为伴了。在等待中她与病魔顽强抗争着。

    又是一两天过去了,依然不见陆文青和“土豆”的影子。此时的她觉得行动艰难神情晃忽,知道自己不行了,若再没有人发现自己,就肯定长眠在这里了。于是便做出了一个决定,就用尽力气把自己的一件花格衣服挂在了河边不远的一棵矮树枝上,希望能有路过的人看到它。然后,回到了小屋,锁上了门。她怕野兽们趁伙打劫。她躺到床上再也没有更多的气力爬起来了。

    晓丽告诉肖玉道:“如过你再晚来一天,恐怕咱们再也见不到面了!”

    肖玉说:“幸好是你的那件花格衣服告诉了我,要不,还真不知道这儿有一座小屋呢!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我们吧!要不怎么这么巧呢?但愿苍天再保佑陆文青和“土豆”平安回来!”晓丽双掌合十当胸,象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肖玉安慰道:“他们一定是迷路了,或许,发现了惊人的宝藏而脱不开身。他们身上又带着猎枪和箭,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的,相信一定会回到这儿的。”

    “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们回来”晓丽喃喃地说。

    “那你的身子能行吗?”

    “没什么,现在感觉好多了。”

    几片黑云飘过,遮住了月亮。一阵风过来,远处的森林又呜呜咽咽地响,象在唱一首呜咽的歌。

    七

    几天光景又很快过去了,陆文青和“土豆”还是没见影子。而肖玉所带来的食品和小屋中所能勉强吃的东西都快尽了,尽管两人尽量节约着吃。

    令人高兴的是,晓丽的病奇迹般消失了,言谈举止间又展现出她那清丽动人的青春风采。这使肖玉激动莫名,又唤起了他对学生时代的无比怀念,仿佛又回到了那充满幻想的青春岁月里。

    这天,晓丽在河边洗衣服,肖玉攀到离她不远处的树上寻果子,猴儿般攀上攀下打秋千,一边还朝她做鬼脸儿扔树果子。她停了下来,被他的天真的孩子气深深地感染,就用手掌一边轻轻地拍打着水面,水上就溅起浪花飞到她的脸上身上,一边激情地唱起那首曾经感动无数少年男女的校园歌曲:

    去年别离我曾对你说我们会再相会

    在那菊花黄枫叶红的时候

    如今那山上的菊花黄了

    如今那枫林的树叶红了

    历经千难万险

    我终于回到了你的怀中

    晓丽优美的歌声,在山谷和森林的上空飘荡,那潺潺的流水声似乎小了许多,林子里的小鸟儿们也害羞似地不再叽叽喳喳乱叫。

    歌儿唱完了,她却对着森林的远方出神。她又在想陆文青和“土豆”的事情,她真希望他们两人会突然出现在河对岸的树林中,给自己和肖玉一个惊喜。这样想着,她的眼前就真的出现了幻觉,就看见陆文青和“土豆”从对面向她微笑跑来并向她招手。两人身上背满了许多珍贵的小动物和珠玉财宝。

    她站起来想喊他们,幻觉忽然又消失了,她怅然地叹了口气。

    肖玉摘了些叫不上名子的树果子,用手捧过来给她看。见她一脸的忧伤,知道又为陆文青和“土豆”担心思了,便坐到了她身边,说给她讲一个故事。

    晓丽洗完最后一件衣服去晒到干净的石头上,回到他身边,笑道:“小毛孩子家能有什么新故事呢?说呗,可别骗人!”

    肖玉拾起身边的一块小石片儿,贴着水面使劲甩出去,那石片儿在水面上飞快地溅起一溜水花,很是好看。

    他顺着水花的远去,把目光停留在彼岸的森林的上空,凝视了很久,有几只鸟儿不知趣地飞落到河边的树枝上,向这边喋喋不休地鸣叫着。

    肖玉说,你看,这里森林虽然很大,鸟儿也多,却真看不出有什么名贵出眼的家伙。我家那小村庄啊,依山傍水草木丰茂花果飘香。那河流四季流淌不绝,清清的河水手掬可饮。

    沿河两岸有天然生成的大片芦苇丛。秋天里就长出雪色一样的芦花,风一吹,满世界飘白絮儿,就如冬日里降下的鹅毛雪片儿。那芦苇丛中可是藏着很多很多名贵的叫不上名子的鸟儿了。说它名贵,是因为它们生得很漂亮很少见。

    但说有一种叫“老山雀”的鸟儿吧,那家伙红尖嘴儿白肚皮儿蓝背项儿,羽毛亮得好似涂了油,叫起来咭咭哥咭咭哥地极是动听。芦花还未生出来的时候,,这家伙就在河边的扬柳枝上搭窝抱蛋,却常常遭到儿童们与蛇的攻击,那蛋就四零八落灰飞烟灭。没有了蛋,它们就悲伤地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咭咭哥哥凄然叫着抗议着。

    芦花飘荡的时候,老山雀便跑到芦苇丛中找一簇粗壮高大的芦苇杆儿,然后从人多的地方衔来几根长长的马尾丝儿缠绕在上边,又在尾丝上搁上一些横七竖八的草棍儿,再是用细草叶和棉线一类有韧性的东西,围织成一个球形的小草窝,鸟儿夫妻就从树上搬了进去。

    那长长的尾丝将鸟巢吊在空中,风动芦苇,芦苇高底起伏,这鸟儿窝也就随着上下起落悠悠晃晃左摇右摆,鸟儿夫妻呆在里边细语腻声,享受这天伦乐趣。

    想一想这多有意思!大约那美国总统乘坐的“空军一号”也比不上这鸟巢里舒服呢!

    听着肖玉有声有色的描绘,晓丽笑得出了泪儿。不过,她说,你这算是故事呢还是鸟儿纪事呢?

    又过了两天,还是没有见着陆文青和“土豆”的影子。肖玉与晓丽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沉重起来,知道他们回来的希望真的越来越渺茫了。两人终于做出了决定,马上离开这儿出去森林,向外界求救。而且,晓丽的身体看上去已完全恢复了健康,完全有能力一起走出林子去。

    正当两人处理好了一切准备动身时,老天爷却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起来。伴着狂风,一场秋末少见的大雨袭来了。这个季节,其实正是大森林多雨的季节,有点象南方的梅雨接续不断,有时显得更猛烈些。这场雨直下了两天一夜,使河水猛涨,彻底淹没了那条回家的山径草路。狂风又将河边的许多树木吹倒吹折更是挡住了去路。

    看来,肖玉与晓丽要想立刻动身势如登天。而现在最糟糕的是小屋中能想法吃的东西都吃尽了,包括墙上那些小动物皮也给剥去皮毛煮烂吃掉了。屋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肖玉说出去转转,再看看有没有野果之类的东西给打打牙祭。可不是,他和晓丽整一天没有食物果腹了。晓丽反对说,下雨天森林里非常湿滑太危险。肖玉说不要紧的仔细一些就行了。

    待外边的雨稍稍小了点儿,他便戴上屋角那顶破毡篱,一下子钻出了小屋。

    可是不多久,他就返回来了,手里神奇地提溜着一只野兔儿,那兔子还活蹦乱跳地拼命挣扎着呢!

    没等晓丽问,肖玉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得意地告诉她:“瞧!怎么样?又肥又大的美味佳肴,在那棵老白杨底下陷井里捉到的。这畜牲正拼命向上蹿呢!去晚了可就逮不着了。”

    已是雨过天晴,小木屋的烟窗里不久就升起袅袅炊烟,也就有一股诱人的清香从小屋挤出来。风一吹,这浓烟杂着兔肉的香味儿便四处散开来。

    看着烧烤得焦黄的色香迷人的兔子肉,肖玉咽了口唾沫对晓丽说道:“再给你讲一个关于兔子的故事吧!”

    晓丽撕了一块兔子肉,一下子塞到他的嘴里道:“别画蛇添足了,大概你一个兔子的故事讲完了,兔子肉凉成冰棍儿了!”

    “那好吧,兔子的故事今天就不讲了。”肖玉一边嚼着一边道:“不过,有条件的话回家开个山兔烧烤店,我负责每天进山捉兔子,你专管卖兔子肉,说不定能生意兴隆名冠一时呢!”

    话毕,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几天来,他们第一次笑得这样开心。

    正谈笑间,忽听屋外传来异常沉重的声响,接着,小木屋的门扇剧烈地晃动起来,而且伴随着低沉的吭哧吭哧的喘息声。

    “是野猪!”两人同时惊叫起来。

    肖玉迅速拽过门边的一根粗木棒用力抵住了门扇。透过门缝隙,清楚地看见一只长毛长嘴模样山老鼠一般野猪,正叉巴着四条腿儿,用嘴拼命拱着门扇呢。看样子这是一只饿急眼了的山猪。可能是连续的雨天,使这畜牲腹中也是空空如也,瞎头瞎脑地闻到了兔肉的清香而乱撞过来的。

    野猪不停地撞着门,肖玉狠劲儿地顶着,不一会儿额角就渗出了汗珠儿。晓丽忙乱中把屋中能用上的东西都顶到了门上。

    折腾了一会儿,门外好象没了动静。肖玉又从门缝中向外张望时,却见那家伙正退到离屋门几米远的地方,肚子一起一伏地喘着,然后伏了伏身子,狼一样嚎叫一声,猛然蹿起身向屋门狠命撞来。

    肖玉心里一惊,见势不妙,一下子将晓丽推到了一边。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轰然”一声,野猪已破门而入。几块被横七竖八木棍钉绑得十分牢固的门板,给这家伙生生撞了下来。

    看到这畜牲的疯狂,肖玉顿时气血上涌,随手操起身边的木棒朝它的脑袋砸了下去。挨了几棍子,野猪野性大发,一抖身如一个输红眼了的赌徒,呲牙咧嘴向他扑过来,一副要食不要命的架式。

    几个回合下来,那畜牲倒越战越勇,而肖玉气喘吁吁十分被动,搏斗中,手中的木棒也被折断了。

    情急之下,他扔掉了手里的半截棍子,双手揪住了它的耳朵,用脚飞踢它的肚子。野猪一口咬住他胸前衣服猛一甩头,将他摔翻在锅灶边的柴禾堆里。

    晓丽一开始被突如奇来的变故吓呆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见肖玉正倒在锅边,就朝他喊道:“锅边有刀子!拿刀子捅它!”

    原来,那把用来割吃兔肉的尖刀正搁在锅边菜案上呢!

    肖玉一翻身抓过案上刀子,朝着正扑过来那该死的畜牲迎面奋力刺去。刀子正中它的下巴,并深深扎了进去。

    畜牲一疼狂叫一声,顺势把肖玉又撞翻在地,然后转身逃出屋子,那刀子还没来得及抽出来。那家伙的血溅了屋子一地。

    肖玉从柴堆上爬起来,除了一身泥,身上的衣服被撕开了许多口子,手和脸上也被划破了,流下了斑斑血迹,和野猪溅的血混在一起。

    晓丽吓得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敢跟我斗,确是活得不耐烦了!”肖玉勇士般潇洒地挥挥手:“这家伙挨了刀,肯定蹦达不了几下的,出去看看死了没有!”

    说着,就要抬腿出屋,忽然脚下一软,几乎摔倒在地。这时,他才觉得右脚踝痛得有些异常。

    晓丽跑过来扶他,又看看他的脚大声叫喊起来:“看看!那该死的畜牲把你的脚给弄肿了!”

    对着肿胀得馒头一样的脚,两人研究了半天法子。晓丽忽然惊喜叫起来:“真笨死啦!差一点儿忘了,记不记得中学上自然地理课的时候,咱们老师曾说过,在北方大森林中普遍生活着一种小动物,叫野蟾狳,它很有药用价值的。上好的蟾狳油可用来止痛消肿,而且效果奇特。这个林子里到处藏着呢!”说着,跑出小屋,在附近不一会儿就捉了几只回来。

    她将蟾狳开堂破肚,把搜刮下来的带黄色的油脂放在火上烤。当烤到滴下油时,便用一个小塑瓶接住。待稍凉了些,就用手指沾着一点一点给肖玉抹到脚上。肖玉就默默感激地看着晓丽做这一切。可不是,自己还真从未这样静悄悄认真看过她。见她的脸色已变得红润和白晰起来,黑得发亮的秀发微微蜷曲着,尤其那眼睛乌黑而闪亮,闪烁着动人的光彩,真象一个童话世界里的公主。

    肖玉心想,如果没有她,自己心中的世界还会如此美丽吗?还会对一切都充满幻想吗?此时,大自然赋予人类那种神圣而崇高的情感,小鹿一样撞击着他的心菲。他轻轻地抓起她那冷得凉凉的手,紧紧地放在自己的胸前

    说也奇怪,在短短一夜之间,肖玉的脚就奇迹般消了肿,而且看上去行动并无大碍了。

    第二天,他们在离小屋不远的林子中找到了那只野猪,躺在那儿死了,身边凝固了一滩血迹。那刀子还插在脖子上。

    肖玉在晓丽的帮助下,将野猪连拖带拉弄进了屋里。

    傍晚,锅里的兔子肉就变成了野猪肉,而且是满满的一小锅。野猪肉熟了,两人痛痛快快饱餐了一顿。他们觉得野猪肉也是十分好吃,美味沁人心脾。尽管屋子里只有盐,而没有一丁点佐料调味。

    剩下的猪肉,除了路上备用一些,还剩下很大的一块儿。他们就把它放到浓盐水泡了一下,然后用麻绳儿系着吊在梅艳芳倩影照的旁边。女明星依然笑蔼蔼地注视着山猪肉,那样子好象禁不住要从画上走下来,抱到她们家里似地。

    是的,如果陆文青和“土豆”回来的话,看见这佳肴肯定会美美饱食一顿的。

    肖玉又去河边看了看,见河水已恢复如初,只是看上去比雨前混浊了一些。草径小路也撤水了,虽然淤了一层污泥乱草,毕竟能走行人了。

    晓丽又伏在肖玉肩上无声抽泣起来。她知道,走出这个森林,肖玉就不得不接受命运残酷的挑战。或许在很长时间里不会再拥有自由与蓝天,生命的音符也可能将不会再奏出灿烂的乐章。而自己又怎样去承受这一切呢?

    肖玉激动的亲吻着她的脸,说道:“能够与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那怕是一刻,就已知足了,生与死已并不那么重要了。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心永远和你在一起。况且自己是清白的,相信法律也是公正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那黑社会”晓丽心乱如麻欲言又止。

    “陆文青他们至今未归,生死难卜。咱们早一天出去报警,他们就增加一分生还的希望,这是最重要的。”肖玉神情凝重地眺望着森林的远方。

    晓丽点点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肖玉:“我相信你,不管以后的路多么艰难与坎坷,我会永远等着你!”

    八

    动身这天,晨曦初露,一抹朝霞染红了森林东方的天空,宣告着新一天的诞生。再看那曾是激流奔涌的河水,也已变得潺爰而稳重多了。

    肖玉与晓丽走到山冈处,禁不住站住了,回头望了一眼仍然无动于衷的小木屋,心中酸酸地。是的,他们在这儿生活了几天,对小屋已有了一种难舍的依恋之情。

    他们走进森林中,一群鸟儿突然鸣叫着,从依然茂密的林叶间冲天而起。它们在林子的上空追逐嬉戏,自由自在地翻飞翱翔。

    肖玉既兴奋又感动,又觉一些淡淡的悲凉。望着蓝天中的鸟儿们,心想,它们是多么快乐与幸福啊!

    此时的肖玉已是醍醐灌顶,他明白了,能够健康而自由地生活,才是人生唯一的真谛。

    一阵晨风袭来,林中的无数叶子就悠然飘下来,落到地上,落到肖玉与晓丽的头上身上。随手捡起一叶,发现叶子已是绿色褪尽。这预示着秋天已完成了她的使命,冬天就要来了。

    记得有位诗人满含激情地写诗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是的,春天很快就会来的。

    当晓丽和一瘸一拐的肖玉终于走出大森林,站在一座小山坡上向前方一片开阔地眺望时,他们看见几个穿制服的人,带着两只狼犬正向这边方向跑来。明亮的阳光照得穿制服人帽檐上的国徽闪闪发光。

    而跑在最前边的却是一个飘着蝴蝶一样白色秋裙的女孩子,见她乌亮的秀发迎风翻动。

    两人看清楚了,她是辛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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