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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的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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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乡土”、“家园”这些诗意的字眼,之于我是隔膜的。我认定那是一种泥性的衍生物,混合着水牛的鼻息和青草的甜香。她自然、天籁,有着伸向大地的根须和亲近天空的触角。我常常悲哀地想,我们这些城市里长大的孩子,还有没有真正的故乡呢?

    而一些关于乡土的文字,也在无形中加深着这种隔膜。那些迷恋故乡的人们呵,屋后的一棵枣树,村头的一垄小水沟,都会让他们倾泻出汪洋的文字,他们用记忆里最乡土的材料构筑起一个自足的世界,在那里沉吟、歌唱,低徊不已。每每与这样的文字相遇,我的眼睛会本能地跳过去。并非不理解那份自足的快乐,只是,快乐和故乡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从本质上说“乡土”写作传达的是一种更为个人化的经验“乡土”也正是以其鲜活的地气和鲜明的个性印记抗拒着机械复制时代的苍白与急促。但危机往往与诱惑并存,对差异、对地域特色的强调也极易导致“乡土”文本对经验的偏执。是的,个人写作正是建立在“差异性”之上的,但在关乎我们生存的那些更紧要的关节上,又确乎是需要某种“大同”的情怀的。

    好在还有一些更深远更厚实的记忆修补着我的记忆。同样是乡土,同样是在追述久远的年代,同样是一些我所不熟知的人与事,但那是一些可以共享的经验,沉浸在那样的水土中,我有理由相信,我就是他们的姊妹兄弟,父老乡亲。

    很庆幸在读到刘松林的乡土诗时,我已拥有了一份较为稳妥的“乡土”记忆,这,很重要。

    与缪斯结缘之初,刘松林与“乡土”的亲和性并不彰显,尽管也有一些乡村记忆的书写,但在他创作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两本诗集中,我们更强烈地感受到的,还是对“现实”的倚重。属于那个时代的“物象”大量呈现:特区、股票、超级市场、卡拉ok进行曲一般的节奏与激情不由得让人想起诗人曾经的军旅生涯。在“现在”与“过去”的较量中,诗人热切地感知着“未来”的承诺,属于“80年代”的文化印记如浮雕般凸显在关于民族与历史的宏大叙事中。

    在此,我无意评判诗歌对现实的回应。事实上,一个诗人是不能丧失对现实的敏感与热情的。但诗的悖论在于它常常与时代的表象相抵触,至少,也要警惕地保持着一点距离。对于诗人来说,没有外在于自我的“现实”“现实”只有经过心灵的淘洗,才对自身发生意义,我想刘松林已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其后的创作中,他开始重新确立自己的方位与坐标。

    梦里平原组诗系列的诞生,是刘松林诗歌之旅上的一次超越。这时,记忆中最隐秘、也最执拗的血脉开始搏动,生命根系里的丝丝络络仿佛都活泛起来,那些最早触动心魂的东西再次涌现:蛙鼓、晚籁、剪纸、唢呐,豆黄的窗棂、远去的雁阵,还有那蓬起一片葱茏的辘轳,那麦梢渐黄时搓在掌心里发硬的麦粒以及在田埂边倚锄小憩的母亲

    当那些乡村物事雀跃着涌进诗行时,仅仅用“怀旧”或“思乡”已很难定义这种情绪。真正的故乡,在远离之后诞生。漂泊无根的感觉是痛苦的,却于诗心有益,隔了一大段时空的长路回望,那方水土的一草一木,一颦一笑,都生发出了特殊的意义。在这里,距离是重要的,而曾经的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也许更为重要,它让故乡有了蓦然回首时的会心与撼动。没有人会漠视这份重新发现的惊喜,在人生的起始处,在冀中平原的广袤和深厚里,诗人为诗歌寻找到一个新的支点。

    新的支点是在沉潜中获得的,沉到土地生命的内部,沉到记忆和时间的深处,甚至,回到最初最新鲜的那个自己。“当惊飞的麦鸟的叫声尖刃般划开大洼的静寂我才会停下剜野菜的刀子拽出脖子搜寻它的落点星星草在风中晃动淡淡高天清明空旷”(麦梢渐黄时)蒙太奇的闪回中,牵引我们的,是一个少年青涩的目光,而这目光背后,还有一双更沉静的眼睛。视角的重叠不仅增强了情感的张力,也让乡土叙事获得了更加悠远绵长的况味。诗人隐隐地暗示给我们,在大平原阔远的背景下“寻找”的主题其实早已展开,只不过,它的意义在多年以后才得以彰显。

    “雁阵远去 秋更深了在更深的秋日之晨 我的目标变得更为简洁和明朗趁上学之前 得用耙子搂回更多的柴禾才能使冬日的火焰 火焰里的天堂燃得更亮光雁阵远去 远去的雁声和立在大洼里的我构成某种角度就在那一刻 恍惚有金子样的东西在脑里沉甸甸地闪了一闪当那个一身藏蓝粗布衣裳的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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