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雨辰苦笑着摇头。

    “我现在没有资格、也没有力量去记恨任何人！”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要结婚了，而且就在最近！”

    萧文龙一脸愕然。

    “结婚？你要跟谁结婚？”

    “艾妮！”萧雨辰咬着牙。

    “艾妮？为什么？我以为你跟她不过是泛泛之交，怎么突然要跟她结婚？”萧文龙满心怀疑。

    “是的！我们本来不过是吃吃饭的朋友，可是因为我一时的糊涂，逼得我非娶她不可！”萧雨辰悔恨地说。

    “错误，什么错误？是什么样的错误能让你非娶她不可？”萧文龙越听越迷糊。

    萧雨辰痛苦不已。

    “因为她怀了我的孩子，怀了我们萧家的骨肉！”

    萧文龙听了雨辰的话，不觉怒气横生地指着雨辰。

    “胡闹！你简直是胡闹！你难道看不出艾妮并不适合做萧家的媳妇，她甚至不适合为人妻子吗？你身为萧家的独子，将来要继承我所有的事业，做事为什么不谨慎一点？难道除了结婚没有别的解决方法吗？譬如说，让她生下孩子，然后拿笔钱给她，或者”

    萧雨辰像是要把全身的痛楚宣泄出来似地吼着：

    “我也不想跟她结婚哪！可是我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孤独地怀胎十月，我不忍心让孩子一出世就没有父亲，我也不忍心让孩子失去母亲。任何您可以想到的方法我都想过，可是这么多的不忍心加在一起，就逼得我非娶她不可。我怎么能为一个可预见的悲剧亲手为它拉开序幕呢！而今天作了这个选择，我的心有多痛，我付出的代价有多大，您知道吗？”

    萧文龙大声地斥责雨辰：

    “你既然这么痛苦，当初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

    萧雨辰猛摇着头。

    “爸，别再问了，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因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天为了惩罚我，要我背着这个痛苦过一辈子！”

    萧文龙仍然余怒未息。

    “算了！算了！你做的事你自己去负责！我也不管了，要结婚你自己去筹办，艾妮也别让她再上班了，免得遭人非议，其它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萧文龙一边走回房间，一边喃喃自语：

    “这下可怎么跟仕弘交代才好！”萧雨辰闭上眼睛，希望这一切痛苦能在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消失，可是痛苦却仍然存在，甚至有增无减，他心中不断深切地呼喊着：芷翎，芷翎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啊？

    一声声发自雨辰内心深处的呼唤，也只能让它硬生生地沉入心底。雨辰知道，从此刻起，他也只能把芷翎永远地埋葬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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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慧端了杯牛奶走进芷翎的房间，看见芷翎坐在床上发愣，她走到芷翎的床边坐下来。

    “芷翎，来，喝杯牛奶！”

    芷翎回过神来接过牛奶，啜了一小口。

    “妈，先放着，我一会儿再喝。”

    中慧点点头把牛奶放在桌上，她拉着芷翎的手。

    “芷翎，你回来这一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跟以前完全判若两人。你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原来的活力也消失了，妈知道你心里一定有事，我一直没敢问你，是怕增加你的心理压力，芷翎！现在你愿意告诉妈吗？”

    芷翎双眉深锁。

    “妈，不是我不想告诉您，而是我根本不想谈这件事，我正在努力的把过去的一切忘掉，我不想告诉您，是因为我不想再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回忆一次，这等于让我再经历一次痛苦，我承受不了这种揪心之痛，我也不要再承受一次了。”

    中慧怜惜不已。

    “如果你正‘努力’地想忘掉，那就表示过去的记忆仍然鲜明地印在你的脑海中，也就是说你根本就忘不掉，就是因为忘不掉，所以你才需要‘努力’，是不是？”

    芷翎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妈，我并没有你们想像中那么坚强，现在任何一句话或一个感伤的画面都可以引动我的泪水。现在我最需要的是时间，我需要时间来稀释我心中浓得化不开的阴影。请您不要再问我任何问题，我不想一直陷身于那些痛苦的回忆中而无法脱身，好吗？”

    芷翎虽然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在母亲面对流泪，不要让母亲担心，可是她的样子却更让中慧难过，她拥着芷翎安慰着她。

    “好！好！饼去的就让它过去，妈不再问，你也别再想了，好吗？”

    芷翎点点头。

    客厅里突然传来萧文龙气呼呼的声音。

    “我那个不成材的儿子简直是气死我了，从来也没听他说过有什么女朋友，莫名其妙的突然告诉我，他要结婚了，你说气不气人？”

    芷翎拭去泪水自我解嘲地：

    “妈，这下可好！我的长期饭票泡汤了，现在只有赶紧找个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了！”

    中慧轻拍着芷翎的手背。

    “别胡说了！快把脸擦一擦，换件衣服，到客厅去！”

    中慧说完就先走出芷翎的房间。

    芷翎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当初答应萧文龙相亲的事，实在有点赌气的意味，现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免去了一场尴尬，芷翎的心中如释重负。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找一分工作，让自己的心、以及生活安定下来，投身于工作，忘记过去，忘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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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场婚礼的筹备过程中，唯一真正感到喜悦的只有艾妮。艾妮用着萧雨辰给她的钱疯狂地采购。选礼服、看家具，全部都是艾妮一个人负责打点。萧雨辰永远都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形式上陪着艾妮，就好像自己只是个不相干的旁观者。而萧文龙也因为不能谅解雨辰，无法接受艾妮，所以对他们的婚事也袖手旁观。艾妮的心中虽然对此有点不满，可是她的目的只是要嫁给雨辰，嫁入萧家，所以她对萧文龙冷冷的态度便视而不见。

    萧雨辰成天陪着艾妮东奔西跑，艾妮可以为了一件小手饰走过一家又一家的珠宝行，永远也不嫌累。萧雨辰不禁怀疑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精力怎么会如此充沛？为什么一般女人怀孕的征兆，在艾妮的身上都找不到？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她从艾妮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母爱的流露？

    雨辰坐在婚纱摄影公司内等着艾妮化妆、拍结婚照。雨辰本来坚决地反对拍结婚照的，可是禁不起她整天吵吵闹闹的，只好勉强答应陪她拍几张照片，可是艾妮却谨慎其事地又挑手饰又费心地来个全身保养，还找了著名的化妆师修饰着她早已过分漂亮的脸。

    雨辰一等就是一上午，就在他满心不悦的时候，才见到艾妮穿着一袭低胸束腰的礼服，将她姣好的身材更是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艾妮翩然地走到雨辰的面前，在场的人除了雨辰之外，每个人都为艾妮的美惊叹不巳。

    她在雨辰面前扬起裙摆，旋转了一圈。

    “好看吗？”

    雨辰不耐烦地挥挥手。

    “好看！好看！不是要照相吗？赶紧拍一拍，赶紧走了。”

    雨辰连日来对婚事筹备不闻不问的态度，已经在艾妮的心中郁积了许多的不满。可是她始终忍着，因为她不想在结婚前又横生枝节，可是雨辰却在众人的面前让她这么下不了台，使艾妮觉得十分难堪，因而点燃了艾妮积压在心中的怒火。

    “萧雨辰，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我尽量事事顺着你，可是对一个即将成为你的妻子的女人，你不觉得你太过冷漠！太过分了吗？”

    萧雨辰也一肚子怨气。

    “我做得还不够吗？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这样还不够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自己最清楚，这场婚姻是怎么回事，你应该知道这是属于你艾妮一个人的婚礼！”雨辰在这样的一个场合把话说得这么白，等于让所有的人都知道雨辰是被自己逼婚的，艾妮不堪受辱地：

    “是！是！你只是给我一个我想要的婚礼，那又怎么样？你仍旧得跟我结婚！我知道你的人虽然在我的身边，可是你的心却从没离开过韩芷翎，如果今天跟你结婚的是韩芷翎，你就不会如此漠不关心、痛不欲生了，可是那只是如果，因为事实是你今天娶的人就是我！”

    艾妮的话无情地重击在雨辰的身上、心上，艾妮明知芷翎是他的弱点，是他的要害，是他心中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地方，可是她仍然如此不留余地的揭开他的痛处。雨辰像只受伤的野兽暴怒地吼着：

    “不要跟我提芷翎，我告诉过你，永远不要在我面前提芷翎！永远不要！”

    艾妮指着雨辰。

    “我要提！我偏要提！你忘不了她，纵使在我的身边一辈子，你还是不会忘了她，因为你对不起她、你辜负她，而你将背负着这个罪恶感，让痛苦不断地侵蚀你的心灵，你”雨辰疯了似地狂喊着：

    “艾妮！你住口！你住口！我没有对不起她，我没有！”

    雨辰说完就往下楼的方向直奔而去，可是艾妮却先他一步堵在楼梯口，双眸透着胜利的光芒看着雨辰。

    “萧雨辰，你要去哪里？我们的结婚照都还没拍，你想去哪里？”

    萧雨辰怒视着艾妮。

    “让开！”

    “我不让！要走也得等拍完照再走！”艾妮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让开！”

    艾妮看着雨辰近乎疯狂的神情，心中虽然有点害怕，可是她知道，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稍加退让。否则，同样的事情会在她跟雨辰结婚之后不断地重复，所以她仍然站着不动。

    雨辰愤怒地伸手推了艾妮一把，他原想把艾妮推到旁边去，可是因为艾妮站得太靠近阶梯，所以雨辰伸手一推，却使得艾妮一个踉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霎时，只听到在场的人一片惊呼并混杂着艾妮的惨叫声，整个婚纱摄影公司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中。

    雨辰却失神地望着晕厥在楼下的艾妮，他的心中忽然有一个想法，他希望艾妮就这么躺着，永远不要醒过来。

    婚纱摄影公司的经理拨开围观的人群，站在雨辰的身旁用力拍着雨辰的肩膀。

    “萧先生，萧先生，快送你未婚妻去医院哪！”

    雨辰被他一拍，整个人从自己邪恶的念头中惊醒过来，他突然想起艾妮腹中的孩子。雨辰惊慌地冲下楼去，抱着昏厥的艾妮，不断地喊着：

    “艾妮！你醒醒！艾妮！”他把艾妮抱上车，放在后座，开着车子朝医院方向急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