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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钟声送走多少欢乐多少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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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求的是千军万马,痛快淋漓地决战,他要由他亲手取得最后胜利。“作为一个军人,不战死沙场,就要直捣黄龙,犁庭扫穴,杀个干净。”如果最后一仗没他的份,他觉得简直无法向子孙交代。而现在,白崇禧进攻了,这就找到了较量的对手了,他好像在想:“憋了这么久,要在这一锤子上出气”他哑笑了一下:“什么第三次世界大战、第四次世界大战,梦想!全是梦想!”

    当他在脑子里盘算的工夫,吉普车已开到姚锡铭住所门前。门岗认得他,立即把两扇大铁门拉开,让吉普车轻快无声地开进院去,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花园洋房,满墙遮满绿油油的藤蔓,像一道绿色瀑布一样迤迎而下,映着鲜红、嫩黄、雪白的颜色纷繁的月季花,还有十几株不知名的又高又大的树耸立高空,在草地上笼罩出一片碧绿浓荫。微风过处,卷起一股浓郁的花香和一阵啾啁的鸟语,而后又宁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很奇怪,一个人都没有。

    他是很想看看姚锡铭的,一则因为作为野战军政治工作领导人约他来必有所交代;二则姚锡铭吐了几口血,卧病在床,他出发前很想来看望一下。

    也许是医生下了禁令吧?

    那我是个特殊的来客了。

    他一面想,一面轻轻走上台阶,走进有镶花地板的豪华的大厅,还是没有人。

    姚锡铭从来不愿单独住,尤其是这样阔大而空洞的住宅。他常请一些同志跟他住在一起,他特别喜欢和文化人、知识分子一道住,一道吃饭,一道谈天。他在工作中严肃、果断,有时甚至很严厉,但每一回到家中来,回到他所喜爱的人群中来,他就变得那样自如、随便、兴高采烈、谈笑风生。

    可是,现下,这大厅显得如此空落落的,不但没有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秦震唯恐惊动病人,就蹑手蹑脚,一级一级登上楼梯。

    一上楼又是一个大过厅,也很华丽,地上铺着色彩斑斓的地毯,屋顶上垂下吊灯,一大圈白布套的沙发,但还是空荡荡没一个人。旁边有一小房间,敞着门,望进去,里面陈设简单、朴素。

    他一看,姚锡铭躺在背门墙壁下床上,高高垫了几个枕头,半靠着身子,凝眉聚目在读书呢!

    秦震走进去,姚锡铭埋头书中,没有抬头看他。

    他站了一会儿,姚锡铭沉醉在书中,还是没看他。

    对于姚锡铭在病中还如此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地读书,他很不以为然,但又深受感动。于是轻轻唤了一声。

    姚锡铭闻声才从书上仰起脸,旋即一笑,指着紧靠床边一个西式高背雕花木椅说:“来!坐下”

    他看姚锡铭看的是鲁迅全集。

    大概姚锡铭发现了他那惊异的目光,就用指尖敲敲书本说:

    “老秦!应该好好读一读呀!”

    秦震赧然:“在延安,毛主席提倡读读鲁迅,可我读不懂。”

    “鲁迅是一百年,也许是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的大思想家呀,他拿着一把解剖刀在剖析整个人生。这是一部百科全书,他何等深刻、复杂地绘画了中国社会万象,他鞭辟入里地鞭挞着奴性,颂扬着耿耿的民族精魂。他最恨那些混进革命队伍里,嘁嘁喳喳,从背后放冷箭的人。他说得多好呵,革命并不都是那样圣洁的事,要劳动者给我们诗人、作家捧上牛奶、面包,说:‘请用吧!’不,不是那么回事。一个左派可以变成一个右派呀!他说得多好啊!难道不值得我们同志三思吗?!他给那些鬼魅魍魉的小丑画下脸谱,因此,他们怕他、恨他、诬陷他、否定他,可是,鲁迅是伟大的,他的话,就像摩崖石刻一样是经历了千古风霜,谁也涂抹不掉”

    秦震突然觉得姚锡铭的相貌就长得颇像鲁迅。

    不过他觉得姚锡铭太激动了。

    连忙问道:“病好些吗?”

    姚锡铭爽朗地一笑:“这就是治病的良药。”

    他终于合上书本,轻轻拍着,感慨地说:

    “现在,我们胜利了,我们要时刻警惕不要让那些肮脏的灵魂淹没呀!”

    秦震听了心中一震,他感到这句话的含义、分量。

    “可惜他死得太早了,活着到现在也不过六十多岁,不幸呀!不是他个人,是我们民族太不幸了”

    沉默。

    两个人都在凝思。

    秦震想,姚锡铭难道找他来就为了谈鲁迅吗?可是他说的又同人生实际丝丝入扣,他的眼光多么雪亮,看透世事人心呀!

    一个卫生员进来给姚锡铭服药。

    他在倚枕小憩之后,才问秦震:

    “你要到西线去了?”

    “是的,主任有什么交代?”

    “西线问题在宜昌、荆门、沙市。宜昌古称‘川鄂咽喉’,是兵家必争之地。”他的精神又振奋起来,津津有味,意趣盎然“那里又是个富庶的经济区。前天,我特别向从美国回来的一位棉花专家请教过,据说那儿棉絮纤维长得特别长,质量特别好。军事攻城,政治攻心,你们无论如何不能让敌人破坏,要抢在他们前面,搞好军管工作,特别沙市有纺织工业,应该派专门小组,先期进入,控制局势。这个问题,到襄樊,在兵团党委会上认真讨论一下。”

    夕阳从窗上射入,把屋子照成一片玫瑰红色。

    姚锡铭先伸出手来,秦震握住他的手,觉得枯干、发烫。

    秦震心下有点戚然,想劝说,但是没有说什么。

    这整个大楼房,还是不见人影,还是那么平静。

    他退出来,不禁回头又看了一眼。

    姚锡铭又埋头在那册鲁迅全集中了。

    五

    江汉关的钟声今天特别嘹亮、特别动听。

    经过春雨的冲洗,春风的揩拭,一进入夏季,武汉显得到处发光、闪亮。从这儿一路到上海的航标修复,因此,东方的航运已经畅通,北方的资源也通过铁路源源运来,于是大武汉又恢复元气,生机勃勃,长江中流这一个重镇又活跃起来了。墨蓝色的长江温柔而又畅朗,江上大船小船,穿梭往来,发出各自不同或高或低,或高亢或轻微的汽笛声。街上行人车马稠密如云,人们脸上笑逐颜开。商店的玻璃橱窗,明光锃亮。街道的梧桐树碧绿浓荫。过去只有洋人趾高气扬、昂首阔步的沿江几条大街上,许多洋行虽然开了门,橱窗里也还摆得珠光宝气,不过没有人再去理睬那些外国名字,连写着外国名字的招牌自己也好像在说:我已经不属于他们了。原属法租界的每一栋楼房那橙红、翠绿的屋顶,好像也兀自在发出微笑。水果摊上鹅黄的枇杷,鱼市场上银鳞的鲜鱼,无不色彩一新,喜气洋洋,太阳就像神话书上画的太阳神,从滚圆的脸上放射出无数辐线,伸向四面八方,颤抖着把火和热洒向人间。这时,你如能从空中俯瞰,这个大城市,该是多有气魄,多么雄伟啊!

    陈文洪,梁曙光心中特别舒畅。

    因为,昨天晚上就由军部传来消息。

    部队有行动,

    秦副司令要来检阅,

    向哪儿行动?

    伙计!向西

    向西?

    就是白洁走去的方向,

    就是母亲藏身的方向,

    但是使他们意气风发,精神一振的是检阅。

    检阅,对每一个军官、每一个战士来说都是隆重的节日。部队经常操训,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天天练、日日练,就为了把成千上万的脚步练成一个脚步,成千上万的拳头练成一个拳头,成千上万的心练成一个心,结成一个严密而精壮的整体,才能在一个号令下(过去是号声,现在是信号弹,不论什么,都是前线指挥官的决心、意志、胆魄的化身呀!)翻江倒海,压向敌人。不过,火线上作战是硝烟弥漫,血肉狼藉,那时,震人的只是一个压倒一切的气势;而检阅则不同,就像奏一支华丽的乐曲,它既庄严又愉快,每一个动作都要一展身手,显示于人,从受检阅的人到检阅的人都沉浸在一种英雄气氛之中。不过,检阅也还是令人心情紧张的,一个师长,一个政委,甚至一个战士的一个闪失,就影响一个师。何况他们对于秦震副司令的锐利眼光,又是敬畏三分的。

    于是,陈文洪、梁曙光都全身投入检阅的准备工作,因为这事来得突兀,谁也没有想到,从而造成慌乱。不过,是秦副司令检阅,他们又非常兴奋。

    今天,秦震分三个地点,检阅全军,当他在军长何昌、政委侯德耀及另外两个师的一干将领簇拥下,分乘几辆吉普驶来,整个阅兵场精神立刻一下振奋起来。他心里有许多想法:

    他想看一看部队的新装怎么样,由此他一下又联想到他亲眼目睹战士露宿街头的那个夜晚。

    但更重要的,更重要的,他要检阅部队的精神状态,看他们在即将投入一场决战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压倒强敌的旺盛士气。

    秦震素来整洁的服装,今天更整洁了,他的脸、眼睛,全身上下,一直到每一个钮扣,好像都在闪耀着光辉。他缓缓地看着,从整齐的队列前走过。

    当他看到陈文洪全身振奋,意气昂然地跑步前来,于是他停了下来。陈文洪啪地并起脚跟,一个立正,而后,举手敬礼,两道严肃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秦震:

    “师长陈文洪报告,全师准备完毕,请求首长检阅!”

    偌大一个操场,肃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只震响着陈文洪响亮、干脆、果决的报告声。秦震举手回了礼,只轻轻说了声:

    “那就开始吧!”

    陈文洪、梁曙光跟在秦震后面,秦震走到哪里,哪里的指挥官就发出“立正!——”的声音,那拖长的尾音还未消失,就听到一片整齐划一的立正的声音。

    秦震从一排排队列前走过。

    他心里笑了。

    这一段时间里,他为了部队的装备,从兵团到野战军司令部、后勤部不停地奔跑,不断地争辩。现在,从战士的着装上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战士们一色地换了夏季南方作战的服装,不是灰色的,而是草黄色的了。他知道每人还有新的绿色水壶,每人背包里还有一块防蚊虫的纱布,还有橡胶雨衣。在新的装备下,部队显得格外整齐,精神焕发,意气昂然,每一个战士都行着肃穆的注目礼,目光明亮得像闪闪发光的火花。秦震用温暖的眼光回答他们,他心里显然十分满意。

    当检阅完毕,秦震顺着部队序列向回走时,他就向他走过去,牟春光立刻全身绷紧,那立正的威武神态,一下感染了秦震,秦震向他点头微笑。牟春光像得到嘉奖那样高兴,但他是一个老兵了,没有一点轻率表情,转着头颈一直目送秦副司令远去。不过,他心中却十分得意:秦副司令曾经称他为“老战友”他从来没拿这话对别人吹嘘,但是,他想到第一次是公主岭入城,第二次是进武汉那天晚上,这是第三次了,也算得上“老战友”了。他下意识地感到他和老司令员之间有一种特别亲密的关系,从而自豪。

    秦震走到卫生部队行列跟前又看见了严素。严素是医生,她和战士一样全身披挂,接受检阅,但她并不像战士那样想炫耀自己,她十分自如地和两旁的同志一样微笑着表示敬意,秦震却径直走过去跟她握手:

    “医生也来接受检阅了。”

    “医生也是战士啊!”“是啊,要在医院里,我就归你指挥了。”

    “现在我归你指挥。”

    两人都想起秦震心绞痛发作后曾经有过的谈话,于是会心地笑了起来。

    秦震随即同严素身旁的几位军医、护士一一握了手。

    秦震在炮兵那儿留的时间最多,他围着每一门炮慢慢绕了一圈,好像在从炮身上寻找污渍或斑点,其实不然,是有一种深情从心中涌出,他想到在东北,开始的时候受着美械部队炮火猛烈轰击,只见弹下如雨,血肉横飞,我们的近战武器,对那种狂暴和凶残无以答对。那时从指挥员到战士都想:有一天,我们要有远射程的大炮,也轰他一阵该是何等痛快淋漓呀!正因为这个缘故,当我们从深山老林里搜集了几十门日本关东军遗弃下来的残缺不全的大炮,破破烂烂呀,可是一上前线,就引起步兵战士热烈欢呼。“看啊!我们的大家伙头来了!”“看啊!我们的大家伙头来了!”现在,你看,一色是崭新锃亮的美国大炮,长长的炮口森然齐列,橄榄绿色是那样喜人,秦震心下想:“说美国人支援了国民党,其实到头来,支援了我们,我们现在就是装备精良的美械部队呀!历史总是这样公平地作出结论呀!”于是脸上闪出幽默的微笑。他又走到那些拉炮的马匹跟前,一匹匹都膘肥劲足,好像意识到接受检阅而神采奕奕。素有爱马之心的秦震看了真是欢喜。

    “人们说炮兵是战争之神,现在,到了战争之神张开尊口的时候了”可是炮兵能否发挥威力关键在人,于是他的眼光转向炮兵。他从队列中看到一个膀大腰圆,身材魁梧,浑身是劲的战士,他歪了头品评着:“真称得上是典型的炮手。”看看他那粗壮的大手和臂膀,你就相信,在血战方酣时,他一个人一口气填装上百发炮弹不成问题。秦震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岳大壮。”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秦震不得不再问一遍。

    真有意思,这个人的外形、姓名和他的性格多么不一致呀,他像个大姑娘那样腼腆,一讲话,脸就红了。

    “听口音,你是南方人,是什么时候”

    “我是辽沈战役过来的。”

    他的脸更红了。

    “好哇,我们现在可非常需要南方战士,你们适应南方环境,便于南方作战。”

    秦震看见绿色弹药箱上u.s.a,几个字母,轻轻一笑说:

    “不要涂掉,留下做个纪念吧!”

    岳大壮笑了,笑得朴实而又聪颖。

    秦震想道:“有的战士勇敢挂在脸上,有的战士勇敢埋在心里。”他很欣赏这个战士,他觉得他属于后一种。他又望了望那双手,他不由得跟他握了一下手,他觉得对方的手,那样坚实、巨大,自己的手在那一握中简直像棉花,这惹起他那不肯示弱的性格,他使尽全身之力,紧紧握了一下,又握了一下,他从此把这一个炮兵记在心上。

    太阳渐渐升起,红艳艳的阳光照得地面发热。

    最后的阅兵式开始了,当秦震站在大坪场当中,由陈文洪带头,部队按照序列一排一排列队从他面前行进时,秦震深为陈文洪治军严厉的成果而满意。走步时,向前伸出的腿齐刷刷的,从这头看到那头像刀裁的一样整齐,这条腿落下去,另一条腿抬起来,裤线像浪纹一样匀称好看。

    检阅完毕,在军部里召开了师以上的军事会议,作了出发、行军、后勤供应及作战的具体部署。

    从军部出来,军长何昌、军政委侯德耀和各师的领导干部一直把秦震送出门外,秦震开上吉普车在整个汉口市兜了一个大圈子,才回到自己的住所。是对于即将西下参与决战感到兴奋?是检阅部队使他深感满意?他心里一直是乐滋滋的。电梯隆隆地把他送上去,他从暴日下一回到屋里,清凉舒爽,分外宜人。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把军衣甩掉,环顾了一下。他在藤沙发上坐下,把右胳膊搁在桌上。屋内已经整装就绪了,原来挂在吉普车里那些东西,回头又要挂到吉普车里去了,只是多了一件东西,那是丁真吾特地捎来的美军蚊帐。这是一九四七年夏季作战时缴获的战利品。他很喜欢这个东西,一直带在身边,不但夜里睡觉时遮挡蚊虫,白天遇到苍蝇众多的地方,他就坐在帐子里办公,此番南下作战,当更用得上了。丁真吾想得多么细致,这东西来得多么及时,一刹那间对自己亲爱的人确实发出感激之情。他对这个洋房本来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几十年戎马生涯,在秦震身上养成了一种特殊的习惯,这是那些平平稳稳在自家度过一生的人所无法领会的,——在这家人马棚里度个雨夜,在另一家灶房下听一夕西风征战的人没有固定的家,而千千万万的驻地又都是他的家,哪怕住上半夜,临别之际总浮起一种惜别之情,总是低徊环顾,不忍离去。他常说:“在这儿留下我的呼吸,留下我的体温,也就留下我的生命”现在,他到阳台上站了一阵,然后,缓缓走到浴室外小屋,在槲木桌旁坐下,他轻轻喟叹了一声,打开皮包,取出纸笔给丁真吾写了一封信:“你收到信时,我已不在武汉,在哪里?你从报纸上看到华中前线哪里战斗激烈我就在哪里,老丁呀!仗没多大打头了,我的军人生涯也该告一段落了,我们也老了。我希望将来种几亩果园,盖一间瓦房,就算享受和平的幸福了。”听一听,这就是一个将军的巨大的奢望呀!在他对革命的给予与索取之间,是存在着多么大多么大的差距呀!

    小陈打来一饭盒饭菜。

    日本饭盒、美国蚊帐,这两件东西联系在一起,他不禁哈哈大笑说道:

    “这也是美日联盟啊!”小陈给他说的也噗哧笑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一辆小吉普和一辆中型吉普悄然开到一处僻静的码头。

    为了不惊动人们,为了不让人们相迎相送,当千家万户陶醉在幸福的灯光中,他们这支为了解放这个城市而跋山涉水,露宿街头的军队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了。江边靠近码头,飘荡不定地泊着几只火轮。秦震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战士们正在鱼贯登船,保持着肃静,只听到鞋底声和挂包、水壶偶尔的磕碰声。何昌、侯德耀和几个师的干部在码头上等候秦震,他们聚会一起之后,等部队登船完毕,两辆吉普车开了上去。秦震上船之后,转过身来,站在船舷边扶着栏杆獠望。这时整个汉口一片灯火通明,他突然听到江汉关上响起钟声,洪亮的钟声仿佛擦江面刮过的微风一样送了过来。滔滔长江给岸上灯光照得波影粼粼,极远极远的西天上有一小片晚霞,像将要熄灭的火焰,还闪着一片鲜亮动人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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