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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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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为,在济宁巧遇罗通是他目前为止最不幸的事。

    岂料,遇见罗通,不过是扯开不幸戏码的序幕,后头还很有得瞧。

    为什么他结识的江湖友人平日不见人影,怎从他接下赵柔柔这件差使后,一个个全在北方露了脸?而且--

    以女子居多。

    “恩公意下如何?”眼前,素雅温婉的白衣女子细声问道,温驯地等待范儒鸿的回应。

    一刻前,甫进须城,他与赵柔柔两人花了些许时间找到落脚的客栈,正准备进门被唤住。

    唤住他们的,是范儒鸿一年前行经敏岭从恶人手中救出的陈姓姑娘;当时,在救了这对被恶人欺负的陈姓父女之后,他更为救陈老伯,一夜奔至百余里外的县城请大夫,之后便告辞离去,没想到现在会在须城重逢。

    对这境遇,范儒鸿只有哭笑不得的感想。

    倘若在更早之前,他会觉得能在异地相逢是个缘分,也会跟对方闲聊几句,但现下他只觉得那定将成为他的麻烦。

    原因无他,只因身边多了个赵柔柔。

    明明是他领她北上至长白山寻葯,可不知打何时起,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押解”至长白山流放的受刑犯,而一路押解他的牢头,就是这身长不过五尺来高的小姑娘。

    见恩公久未答话,陈婉娘再下一城说服:“奴家与爹爹幸蒙恩公相救,事后恩公为我爹夜奔一百六十余里,找来良医救命,奴家苦无机会报恩,今日巧遇,是老天爷给的机会,希望恩公成全小女子一番心意。”

    “这”范儒鸿的话还没出口,衣袖就被身边的人用力一扯。

    “我饿了。”

    陈婉娘这才注意到俊挺卓尔的恩公身旁还有个小姑娘,酡红的秀颜刷上几许苍白。“姑娘是”

    “我是他未婚唔!”最后一个“妻”字,仍然被封在范儒鸿掌后,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为免她再多言,范儒鸿赶紧转侈话题,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辈应为之事,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我”

    “唔!唔唔”她、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唔为求自保,也为给三番两次从中阻挠、不让她对外表明未婚妻身分的男人一个教训,赵柔柔抬脚,往后用力一踩--

    “噢!”脚下一吃痛,范儒鸿马上松了手。该死!他竟一时大意,忘了她的独门绝招。

    “恩公!”陈婉娘上前扶住痛得跳脚的范儒鸿,美目不敢置信地看向让恩公受创的小姑娘。

    “你、你你们”纤指轮流指向眼前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在赵柔柔眼里是如此--她又气又恼,凶目分别瞪了两人,脚跟一转,没方没向地冲离男女相拥的现场。

    果然又等待疼痛结束,范儒鸿谢过陈家姑娘的搀扶,摇头苦笑。

    辟府车头押解犯人是用手铐脚镣,赵柔柔这牢头用的是自己绝妙的迷路天赋,让他得不时在大街小巷寻她芳踪,要不就得成天紧跟在她身边,以防她走失,成为“找”下-个欲找的目标。

    “陈姑娘好意,在下心领,告辞。”拱手一揖,范儒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他得去找那毫无方向感可言的牢头。

    今日一事,不知这小姑娘又要气多久了,唉。

    在赵柔柔身上,范儒鸿得到了血淋淋、惨兮兮的经验,让他发自肺腑作出如下既沉重也沉痛的结论--

    千万不要小看女流之辈撒泼使蛮的本事!

    真的,从赵柔柔身上,他终于明白“一哭二闹三上吊”是上天特别为女子量身打造,专门用来整治男人的绝技。

    在“哭”及紧接的城镇失踪记之后,赵柔柔的招式已经进展到第二重的“闹”

    比方说,今天,一大清早,且还是旭日尚未东升的大清早。

    叩叩叩叩叩!寅时初到,范儒鸿的房门板就开始被人搥得直响。

    “启程了。”随着敲门声响起的,是赵柔柔柔腻的嗓音。

    一向辰时开始赶路,但多半被她拖拖拉拉,有时甚至到巳时才上路,故他不解她怎么忽然变得积极。

    当然,积极是好事,这意味着他能早日办完事,重获自由。

    但好景不常,她的积极只持续了两个时辰。

    晨阳初露脸时,她大小姐说话了:“我累了,我要在这里休息。”

    “再等一会儿好么?这里找不到适当的地方休息,往前十里有家驿站,在那儿有茶水糕点可用。”

    “我就是要现在休息。”

    知她身子骨弱,范儒鸿只好拉紧缰绳喝马停下,照往常一样扶她落地。

    “我想喝水。”

    “你知道水袋在哪里,自己去拿。”“以客为尊”是“找”的铁律没错,但也有限度,他不是供她使唤的丫环。

    “我想喝山涧水。”

    “你知道离这里最近的山涧有多远么?足足三十里。”

    “之前在须城遇见的那位陈姑娘说你为她夜奔一百六十余里,区区三十里对你来说应该不远才是啊!”小脸抬起,瞅着他“或者,人家陈姑娘的一百六十余里不算远,我的三十里才叫远?”

    “你”“怎么样?”

    知道她在赌气,范儒鸿忍住话,叹口气后,施展轻功奔向三十里外的山涧取水,又因念及她孤身一人,怕他不在她身边会有危险,更是将轻功施展至最高境界。

    “水取来了。”他双足轻松落地,见她正小口小口咬着昨日在须城买的糕点。

    “谢谢。”赵柔柔拍拍小掌接过“我正愁没水洗手呢!”

    哗啦啦他辛苦取来的山涧永全数贡献给那双白嫩小手,最终回归大地。

    范儒鸿看傻了眼,终于明白她是故意整他。

    之后,更是一连串的灾难。总之,她就是打着气死他不偿命的算盘,将撒泼使蛮的本事发挥到极致,他所受的冷眼及为难,堪比昔日勾践卧薪尝胆,只有“苦不堪言”四字可以形容。

    唯一能让他觉得庆幸的,大概只有她不会端出最高境界的“上吊”来整治他,她应该不会傻到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只为了要气他。

    但,他该怎么解读她闹别扭的行径?

    行走江湖这些年,不讳言,他的红粉知己无数,但都只是兄妹之情,对他有意的,他绝不给予对方希望;这许许多多的红粉佳人中,对他或含蓄言情或坦白示爱的不是没有;但她,他爹娘定下的未婚妻,介怀他途中遇红粉旧识,现下又故意恶整他,这究竟是因为对他有意,还是恨他离家拒婚,让她蒙羞?

    倘若是前者,她对他有意是这么个表现法的话,那他实在不敢想象当她讨厌他时,自己又会落得怎样的惨状。

    再说,在范赵两家这件亲事上,他处理得并不周延,有亏于她在先怎么想,答案都是后者居多。

    这是第一次,范儒鸿彻底反省离家逃婚这件事,歉疚感骤然萌生。

    然而再过个几天,他的歉疚便教赵柔柔更上一层楼的闹别扭给逼走了。

    用他辛苦取来的泉水洗手这戏码再三重复,他都习惯得近乎麻木了。

    不过这回,添了新料--赵柔柔扯来他的袖口拭手,哼声道:“可以上路了。”说话的同时,纤影走向马车。

    他抬起被她又搓又揉,像块咸菜干的袖口,看了下。唉,认命领受就是,他暗叹,举足跟上。

    “我扶你。”同行一个半月有余,他已经非常适应充当马车夫的角色了。

    啪!回身绝然拍开“不用你扶,我自己来。”

    “请。”车座比她要高出许多,他倒要看看她怎么上去。

    赵柔柔不理会他,回身转向马车,看着几乎到自己胸前那么高的车座,愣了住。

    “怎么还不上去?”她身后,说话的声音透出三分凉冷。

    “我、我”

    “你不是说可以自己来么,赵大小姐?”

    “你、你”贝齿下意识又开始折磨细嫩的唇瓣,这是赵柔柔觉得懊恼时,不自觉会做出的小动作。

    范儒鸿看在眼里,暗笑在心底,像是找到方法可以回报她近日来对他的作弄,他口气愈来愈嘲弄“快啊!在下的爱马正等着您赵大小姐金尊坐上马车。”

    “范儒鸿!”

    “你的别扭也该闹够了,我们休战好么?”

    “我没有闹别扭!”

    范儒鸿送她一记质疑的眼神。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是是,你没有。”他妥协。

    “呜呜哇哇”不料这么好说话的妥协竟让她突然大哭。

    “想哭的人应该是我吧?”范儒鸿苦笑道,他才是那个被整治得最惨的人,整人的她哭个什么劲?

    “你鸣呜呜嗝为、为什么总、总欺负、负我?哇哇”

    他欺她?“这一路上欺负人的是你,被人欺负的是我啊!”“你对她们比对我对我要好”愈想愈委屈,愈委屈就愈觉得自己可怜,愈觉得自己可怜就愈想哭“就是存、存心欺负欺负我呜呜哇”

    天,她真像个小娃儿范儒鸿按住她肩,扳过她的身,隐含笑意的眸看进一张泪痕狼狈的丽颜,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抬臂,以指腹拭去那些看来刺眼的热泪。

    她的哭声如雷贯耳,可泪颜却楚楚可怜,好像真的是他欺负了她,甚至让他开始觉得自己真是个狼心狗肺的薄幸郎,唉。

    身子被旋了半圈,赵柔柔突然重心一个不稳,跌进他怀里,她干脆埋在他怀里哭得抽抽噎噎。

    怦、怦、怦!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音,红晕霎时染上她的双颊。

    “别哭了好么?”她头顶降下恳切求和的声音“你可以气我,可以作弄我,但就是不要哭好么?”

    一些事,在他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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