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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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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骊歌随风拂过小草,穿过树梢,一点一滴地流进了整个校园,它轻轻地灌进了莘莘学子的耳里,殷勤地低喃、怂恿、鼓舞、催促。于是,他们群聚一堂,对光明的憧憬而欢快,为大好前程而喝采,相形之下,眼底偶尔飘逝一闪而过的离别惆怅实在不算什么。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是的,曲终人散又该如何?

    是结束,也是开始!是离别,也是再次重逢的前引。临别依依的珍重祝福,不就是为了确保自己也能得到别人的祝福吗?曾经幼稚地以为不共戴天的“大仇家”就在今天和解了,因为今后不管你死我活皆互不相干,如果出了校园、入了社会后,还是成了宿敌,那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昔日的知心好友自妻得最是心碎。

    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舍不得多年来的欢乐时光。但是随着这一天一年的远去,才赫然发现,哭泣与心碎不为别的,只怕这份友谊无法长在。

    在蓊郁的校园里,就在那高长椰树底端的一栋庄严礼堂内,成千名身着黑袍的毕业六月骊歌随风拂过小草,穿过树梢,一点一滴地流进了整个校园,它轻轻地灌进了莘莘学子的耳里,殷勤地低喃、怂恿、鼓舞、催促。于是,他们群聚一堂,对光明的憧憬而欢快,为大好前程而喝采,相形之下,眼底偶尔飘逝一闪而过的离别惆怅实在不算什么。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是的,曲终人散又该如何?

    是结束,也是开始!是离别,也是再次重逢的前引。临别依依的珍重祝福,不就是为了确保自己也能得到别人的祝福吗?曾经幼稚地以为不共戴天的“大仇家”就在今天和解了,因为今后不管你死我活皆互不相干,如果出了校园、入了社会生一一紧挨彼此而坐。呼呼而啸的冷气将风从两侧吹送至正中央,削弱了几分盛暑的威力。

    林若茴暮气沉沉地坐在前排的领奖席上,她的眼里缺少雀跃与欢欣,有的只是一片苍茫的寂寥。一阵阵加强流电波的尖叫声恰似不可抗拒的魔音直窜进她的耳朵里,那么尖锐、凄厉、拧人心疼。不要!若茴,告诉他们我不要了!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留下宝宝!告诉他们停止,钱我照付,求求你叫他们停止!求求你!求求你,这三个字萦绕在若茴的心底,驱之不散,沉甸甸地纠人心痛。那种痛是懊悔,也是怜惜!是不忍,也是愤怒。

    “若茴!你说毕业后,我们还会不会跟以前一样无话不谈?我知道你不会变的,但我就不一定了。尤其是等我出国念书后,就更难测了。”

    唉!小红,难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以静制动!太可笑了。如今你是静了,却苦了我们这些动的人为你担忧。你生来怕冷、爱闹中取静,朱妈担忧你在黄泉受寒、寂寞,于是不敢给你葬得远。即便你走了,还是让人满心牵挂。

    “现在要颁发的是法学系第一名毕业的殊荣。现在请林若茴同学代表朱茵红同学上台领奖。请林若茴同学上台受奖。”

    棒壁的同学以臂轻触若茴。“叫你了!林若茴!”

    “喔!”若茴猛地一惊,慌慌张张地起身,撞开了椅子。她微颠地爬上了阶梯,来到台前正中央,双手一伸,接过奖状。是从谁手中接过来的已不再重要,事实上,对若茴而言,没有一件事是重要的,就连辱骂那个负了小红心的人也不再重要了。她轻握颁奖人的手,掉头走下了阶梯。她没有走回原位,反而像一个半夜梦游的人直直向出口踱去,拉开厚重的大门,跨出晕暗的礼堂。

    当若茴走至校门口时,看见了那辆已等候她多时的黑色轿车,见黑色车门一敞开,步出了一对着黑衣的中年夫妇。绾着髻的高雅妇人一脸疲惫,哭红着眼对趋身向前的若茴道:“若茴,谢谢你为小红领追份奖。”然后哽咽地抱住了若茴瘦弱的身子。

    “朱妈!”若茴难过地喊了她一声。“这是我起码帮得上的一个小忙,你宽心吧!”

    若茴扶着她一起坐进了车子,然后转向噤声不语的中年男子。“朱爸,可以出发了,我们该去看小红了。”

    “好!走吧!”坐在前座的朱爸示意司机开车后,静默半晌,才挤出话来。“若茴,谢谢你陪着我们撑过这些时候,我们实在太感谢你及你家人的支持,请务必将我和你朱妈的谢意转答给你的父母。”

    “我会的。”

    “这边有几样东西是你朱妈整理出来的,依照小红的意思转交给你保留。”朱爸转身递过一个长二十公分方正的木盒给若茴。

    她将木盒接过手,置于膝间,轻轻拉开了精致的扣栓,掀起盒盖,一缕清凉的紫苏香味随之逸出,顿时弥漫整个车座。她拿开最上层的信后,赫然发现里面装着的竟是小红爱不释手、金金银银的玩意儿包括她幼儿时的金锁片、翠玉镯及一朵血染的丝布玫瑰,盒子底层则是一本红绒布装钉而成的书;它是小红在高一时花了近三个礼拜,亲手以毛笔沾着金粉写下的手抄诗集。

    若茴翻开了这本以红布精心包里住的木制书皮。映入眼底的便是徐志摩的诗。

    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里,在梦的轻波里依洄。

    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里,她的温存,我的迷醉。

    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里,甜美是梦里的光辉。

    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里,她的负心,我的伤悲。

    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里,在梦的悲哀里心碎。

    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里,黯淡是梦里的光辉。

    若茴仰头强将泪滴隐忍住,以免造成朱妈的崩溃,她将书放回盒里,抖着一双手将信抽出红色封套后,泪眼婆娑地默读起来。

    别离我的爱,若茴!

    今天该是你我跨出校园的大日子,很抱歉,我却恶意的缺席了,还得劳你上台帮我领那张奖状。烧了它吧!但千万别在我的坟前烧,因为我不要它。

    我曾嫌学士袍跟丧袍无异,没想到我这个口没遮拦的乌鸦嘴一语成谶就让你穿着它为我来吊丧。希望我不会后悔才好,因为我走的这条路是不归路,看门的人不肯卖我回程票。

    本来等我一毕业后,爸爸是要送我去美国念书的,那时以为跑到美国就可以逍遥自在,为所欲为,不假思索便答应下来,还捞到一趟欧洲旅游的意外奖品。如今也不能成行了。你可以代替我去吗?喔!若茴,请不要说不,请再考虑一下,所有的机票与旅馆我都为你订好了,钱也汇清了。即使要退房也拿不回多少钱了。

    你就点头吧!去帮我窥窥剑桥,偷偷用你的照相机摄下淡淡一抹蓝。别忘了停留在翡冷翠时,为我多带些包着欢乐的惆怅回来吧!就算是帮我这个老友一个忙。

    你见到他了没?他是否依然玉树临风地高声畅谈呢?

    唉!你说泛滥的浪漫能伤情、杀心,套用在我身上是一点都不假。但是,为了浪漫而死,不也是一种矫揉造作的凄美吗?

    在我这短暂的一生中,欠父母最多,接下来就属你。你是我最挚诚的朋友,而我回报给你的却是恶意的背叛,抢了你的男友不说,还漠视你的好言规劝,错把你的关心当作中伤与嫉妒。

    爱情啊!是我让那股失控的火焰烧断了你我的联系。我后悔!后悔甘心掉入他的陷阱里,后悔懵懂不识真相,更后悔自己伤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直到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他真正要的人还是你。他说愈是得不到的东西愈是珍贵。这击垮了我!彻彻底底不留丝毫的同情。

    你说,我多傻呵!我多傻呵!

    情这一关我是过不去了,对你的愧疚是我一生无法消弭的遗憾。

    醉过方知酒浓,情这一关,我是过不去了!

    小红绝笔

    默默地读若信,若茴就这么的让泪悄然溢出。小红,你太傻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宇宙之大之宽,足以容纳海涵任何的伤过?你挑了一个最不值得你爱的人殉了情,结果又如何?天不为你变色,地不为你荒老,海与石也不会为你枯烂,而他还是照样优游地活着不为你动容。

    你说他真要的人还是我林若茴。唉!他骗了你,为了报复我,他竟骗了你。他谁都不爱,最爱自己。你怎么傻得成为他报复我的工具之一呢?你说过他学医是再适合不过的。我也问你为什么?你说因为他够冷血、残忍、无动于衷!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能看透他这个无情的人呢?你又何尝不冷血、残忍、无动于衷?推拒了所有爱你的亲友去迁就一个少了心的人。

    浪漫真的伤情吗?还是你心甘情愿地坠落在自己的绮想里?小红,虽然你与我曾这么的亲密过,但我永远不懂你的红尘情事。

    若茴拎了一个土黄色的旅行袋,步履蹒跚地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大腿,但只是几乎,不是全然,事实上,是她的每一根筋与每一条血管里都有千万只的蚂蚁在里面列队行军,热血滔滔似地教她刺痒难搪,她恨不得能把皮扯破让血流光算了。不过她还是认命地伸出双臂攀着只有些微倾斜的坡道,不顾雅观与否地翘着屁股,挣扎地爬上了这个废墟

    特洛伊,这个经由盲诗人荷马嘴里吟唱出来,赫赫有名、威震八方的古城。

    在今天以前,若茴光是想到能踏上这片古老的土地,就会夙寐难眠、兴奋好半天。

    现在她好后悔为何自己坚持要来到这个一度富荣鼎盛,曾经哀鸿遍野,如今却野草丛生、满目疮痍的荒原,看着这些颓倾的大石头散落在一望无垠的黄土石砾上,除了连青苔都不长的石头外还是石头,足以证明这些石头有多顽冥不灵了。这些石头的背后也许蕴藏滴滴血泪的故事,也许是导至最后一位尚在襁褓的少城主被?暗芯痈咔缴隙潞蟮淖锟鍪住5指赡懔秩糗钍裁词拢?br>

    “林若茴,你毕竟只是个修历史的学生,考古的事还是留给考古学家吧!”若茴莫可奈何地随地捡了一块石头丢进皮袋后,便大剌剌地蹲在地上喝水。

    头顶上的烈阳像一个天然烘烤炉,毫不留情地直射在她灼红的皮肤上,使她原本白皙的病态肌肤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日晒雨淋下,已俨然脱水成了风干福橘皮。

    “太好了,林若茴。你这辈子不可能再比这个时候丑了,除了你死后入棺开始腐烂的那一刻。”她喃喃自语地自嘲着,双手摊开欧亚洲地图研究,当她无意地瞥见她那十只藏污纳垢的指甲时,母亲严厉的斥责顿时迸出,萦绕耳际。林若茴,你又耙土当饭吃了!呃!看看你的指甲,脏死了!下次再不听话,妈妈真的命把土里的蚯蚓挑出来,强迫你吞下去!多久了!那时她大概只有五岁吧!老是喜欢挖土回家,搞得有洁癖的母亲见她就躲,非得等到带上手套后才敢碰她。

    半个月前,她从桃园中正机场经日本飞抵海参威,搭上了西伯利亚铁路到莫斯科,再辗转来到伊士坦堡,迢迢漫长路途中,人生地不熟,国语没讲上半句,她已经养成自说自话的习惯了。她的英文虽然差强人意,但要和第三国语言的居民沟通时,简直就是鸡同鸭讲,有沟没有通。后来她发现最受用的语言竟然是阿拉伯数字,而最受欢迎的护照便是绿花花的美金钞票,从此,她和卖主之间的关系便是非常的简单俐落;一个犹豫的ys后,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个冷酷的后,马上甩头走人。

    “你这个大白痴,现在可好了,漫天黄沙里,只有你这只笨鸟才会蹲在这里孵蛋。

    即使有力气走到海边,量你也没胆游过去。”

    三千年前特洛伊滨临黑海,如今在海水填石的大自然效应之下,离黑海已有相当远的距离了,她后悔没搭上饭店的服务生为她招徕的出租车,不过得怪那个司机漫天要价,她为了争一个理字“”连说了三次,还外加一个“滚蛋。”好不容易搭上公车,跑上好几哩路才一偿宿愿。那时她在大饭店义正辞严直骂那个司机抢钱,表现的是大义凛然,有骨气得不得了。现在呢?骨气又有什么用?她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了。她又是长长叹了口气,折好地图放回背包里,打直腰。

    现在是下午一点,她得在晚上八点以前赶到伊士坦堡的机场,搭机赴?啊h缃裾涨榭隹蠢矗崾敲烀5酶涣i骋话悖蛭菔笨瘫硐允荆乱话喙狄挛缢牡悴欧3担诱舛祷胤沟甑没ㄉ先鲂保虬心叶祭床患埃撬硕猿岚颍派铣ち怂尚技按耍挚甲栽棺园恕!澳汔福趺此赖亩疾恢馈a敫瞿袢硕济挥校蛑笔歉瞿竦胤健言谡舛蓝疾活浚 倍隙ㄋ南挛奕耍荒张阊鎏斐ばチ似鹄础?br>

    不料,一阵懒散的声音传来“小姐,你死不瞑目就算了,干嘛黑心拖人下水?”

    若茴一愣,当下倒退三步,双手紧捂着嘴,来回张望声音出处,足足等了一分钟都没再听到任何声响,她便断定自己被太阳晒昏了头,神智不清,要不然,便是她太想念国语,脑筋已开始反常,不仅能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甚至到了自我调侃、消遣的地步了。

    抱持着这种想法,她连忙拍着胸脯安抚自己。“你是假的,出自我的幻想”

    “我是真的,出自一个被你吵得睡不成一顿午觉的倒霉鬼!”这低沉的愤怒声,彷佛是从阴朝地府里传上来的。

    不到一秒,若茴倏地楞住,她感受到有人在她的背后点了点,一阵毛骨悚然的凉意顿时从脚底板阴阴地袭上她的脑血管。这提醒她,高一时曾陪同父母亲上山扫墓过,那时她也是如此蹲坐着,忽地就被人点了点背,她一转身,却不见半个人影。她告诉母亲后,母亲讥她撞鬼了,父亲却一脸忧心忡忡的神情。那一次扫墓完毕回途中,父亲比往年多花了五个小时才离开那个山坡地。

    后来拜土地规画的问题,父亲同几位兄弟及近亲商量的结果,才合资盖了间祠堂供奉祖先灵位,从此她就很少接触到这方面的事。不过一人夜晚深眠后,还是时常会有梦魇侵扰,那个梦魇是她升上国一以来便紧跟着她的,起初她惊慌失措,持续一个月硬是要挤在父母亲之间才睡得着,不过日子一久,她反而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然而这里是古战场,曾历经战乱,金兵嘶鸣,导致成千成万的大军溃败,死伤惨重无以计数。若今日撞见了异地鬼,再遇上鬼挡墙事件的话,她这趟欧洲之旅还没开始就得宣告终了。

    她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但是对方又用一个尖尖的东西点点她的肩,甚至戳她的背,她恼怒之下,就要转身准备面对这个可能有着任何惨状的倒霉鬼“它”也许是一个少了头、少了胳臂、少了腿、满目狰狞或是一张面无表情的无脸鬼;若糟一点的话,大不了是她梦魇里那个纠缠她多年、五官模糊不清的巧克力色情鬼现身了。若茴心一横,便将头重重往后扭,一接触到的影像竟是一个对她龇牙咧嘴的大胡子!

    他的头从岌岌可危的倾垣上露出,与她的脸相距不到五公分,吐出来的气直吹上她的鼻头。这个倒霉鬼呼出的气息中竟然还带有微凉的薄荷味!连考虑都没有,她骤然拉开紧绷的喉头,发出足以震碎大石的尖锐音频,瘦弱的身子亦赫然跃起,一双手胡乱地便住口袋摸索着,想掏出东西,嘴里直嚷:“见鬼了!见鬼了!你别过来,倒霉鬼!我发誓我有十字架、大蒜、可兰经、观士音菩萨的咒语。总之,你赶紧告诉我,你信仰什么教的?我好对症下葯,请神捉妖。”那些玩意儿是老妈千叮咛万嘱咐为她准备的。

    “我信睡觉!”这个倒霉鬼口气很差,态度不佳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忽地临空一跃,翻越危墙,站在她面前与她对峙,还一步步地向前逼近。

    “你别过来,我会尖叫的。”原来这个倒霉鬼还是有手有脚的,若茴吞了一口口水,也一步步地往后退,看着节节逼近的大胡子抬起一只手往他的腰间一掏,他的手上顿时多了一把时髦的瑞土小刀,然后往肩膀一撩,割下了自己的肩膀不!不是肩膀,是他卡其衬衫的袖子,然后粗鲁地将长袖子从中割成两半。

    她抖着声音问:“你要干嘛?”

    “将一只吵死人的乌鸦子诼起来。”他拉扯着布条,似在测试那条布的韧劲,最后努着一张看不太清楚的嘴,满意地点了头,欺身上前扳住若茴的手,三两下的功夫就把她的双手紧紧地绑在身后。

    若茴吓死了,她根本不是撞到倒霉鬼,而是个活生生的大色鬼,她才是那个倒霉鬼。

    她就要被劫财劫色了!在这里,一个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石堆中。她突然觉得跟鬼打交道比和人打交道要安全多了,最起码她所认识的鬼从来没有攻击过她。

    “你要干嘛?在这里装神弄鬼的,还不放开我!亏你还是中国人,这样对待落难同胞,我告诉你,我宁死不屈!”她双手拚命地在背后摩搓着,嘴里放狠话“喂!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我会报警的,即使死了,也要向嗯嗯”他长布一盖上她的嘴,便在她脑后打了一个结,大手来回拍了三下,身子一矮便一屁股地坐在地上,双手环抱胸前,仰视眼前这只双手被他反绑在屁股后的聒噪乌鸦,气急败坏的跳来跳去,嘴里咿咿喔喔地跟他做无谓的抗议。

    “这回换我开口说话了,小姐。我得说你今早在饭店雄赳赳气昂昂的表现实非明智之举。”他看若茴原本气得狭长的眼睛缓慢地睁得跟铜铃般大,便放声朗笑“对!没错!毋庸怀疑。我跟你住同一家饭店,也的确是跟踪你来此,不过只比你早到半个小时,好不容易躲进一处可遮点阳的墙角歇息,就被你这只喋喋不休的乌鸦吵得心烦气躁。你听清楚!你是要坐下来省点力气,还是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展露身材?这荒郊野地,你我孤男寡女的独处,很容易让人突增歹念,虽然你长得非常爱国,但男人的色欲一旦被激起是跟禽兽无异,我才懒得管你是不是尼姑、修女或是平民老百姓呢!那套民胞物与的高调不适用在我这个野蛮人身上。”他用瑞士刀刮着胡子,恐吓地威胁她。

    若茴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马上停下身子,跌坐地上,双脚刻意的并拢,神色戒备地瞪着这个黑得跟煤炭无异的鲁男子瞧。

    “很好!你满听话的。出门在外,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满意地说着,还一边伸手拿起她放在地上的水壶,不看她一眼便举壶跟她比了一下,象征性的征求她的同意后,虚伪地说:“谢了,我不客气了。”他灌了好久,把整壶水都喝光了,才打一个呵欠,躺在地上问:“想不想离开这里?”

    若茴听他这么一问,想这个“鲁国来的男子”毕竟还是有一丁点同胞爱,便决定尽释前嫌的猛点头。

    “那有什么问题!”他欣然允诺“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我缺钱用,你得先借我二千块美金。”

    若茴怒视这个趁火打劫的狮子跟她张嘴索价,她才刚对这个王八乌龟有些好的评价,不及一秒他又原形毕露,她之所以住得起高级饭店,全是拜一个挚友的死才得以有这么奢华的享受,她身上的钱还是东凑西凑才攒到的,二千块美金等于她全部财产约三分之一!说什么她都不会拍电报回去求她母亲汇钱给她。

    她试着发出声音请他解开嘴上的咸袖子,好跟他讨价还价。

    “可以!那有什么问题!你先点头再说。”

    若茴气得就要左右大摇其头时,想到今早为争一个理字的境况后,颓然地安慰自己,无论如何,老天就是要她花钱消灾就是了。抱定这个想法后,她遂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头。

    鲁男子见她一点头后,便毫不客气的伸过手要触她的腰,吓得若茴以为他又心怀不轨,便要用脚去踹他。但他迅如闪电的手,快速一伸一缩便取走她的腰包,当下拉开腰包拉链,拈指数着钞票,啧啧有声地说:“哇!小盎婆一个,都是绿花花的钞票,”然后把她的钞票洗劫一空,一古脑地往自己的裤袋里塞,还故作潇洒地说:“其它的钱我帮你保管,看来我跟你是跟对了。”

    若茴闻声眼一眨,等到他松开她嘴上的布料时,劈头问:“你说什么?跟上我是对的?”

    他送给她恶意的一瞥。“跟你三天了!跑遍了整个土耳其,镇日看着一只长脚鹭鸶蹲在地上到处挖土捡虫吃。”

    原来她被人盯梢多时,而她竟没有警觉到,不假思索便骂道:“你这个没有国格的败类!”

    “哎呀!讲这么难听!”他嘻皮笑脸的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全球中国人口已破十二亿,身为黄帝的后代,同是天涯沦落人,又来自台湾,我们更该珍惜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才是啊!反正这区区三千块美金对你而言是九牛一毛,算是我借的,以后有机会再还你。”

    “你会才怪!”若茴轻蔑地看着蹲在她眼前的人,不屑的说:“我的钱都被你搜刮一空,你可以解开我手上的破布,载我回去了吧!”

    “好商量。”他挪下了身子,为她轻松扯下了布。“你没事一个人往这么偏僻的地方跑干什么?你每到一个地方,便丢一块石粒进袋里,你该不会有恋土情结吧?”

    “不干你的事。你说要带我回饭店,车子呢?”

    “在村子里。”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来的村子?”若茴皱眉不信他。

    “你睁大眼看清楚!后面有一排防风林,树林后有五户人家,不就是了?”他粗鲁的将她一转,让若茴回身看个究竟。的确是有一丛树林,但树林茂密,根本透视不过去。

    “我们最好赶紧启程,等人追来后,就难应付了。”他撇下她,直走下城墙。

    若茴好奇的问:“谁?”也跟在他身后步下颓倾的石阶。

    “你早上得罪的司机啊!说‘不’就可以了,偏偏你不识相的补上一句‘gtut’,惹到了人家。你出发后,他招了一些兄弟想给你一些颜色瞧瞧。”

    “我没恶意,那是一时气话,是他开出的天价我不满意,当然我也有说不的权利。”

    “是啊!谁会理你呢?你一名弱女子只身在外,最好守口如瓶一些,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虽然不是很高,只有一八公分,但腿长得离谱,脚劲又快得轻盈,教高个子的若茴还得用小跑步才能赶上他的速度,与他并肩齐步而行。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该不是想保护落难女同胞吧?不过请省省口水,我不会相信你的。”因为他刚才就坦承他已跟了她三天之久,可见他是另有企图。

    “那种杀身成仁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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