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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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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暗沉,她痴痴地望着烛火光影中的非鱼。

    她看过的年轻男子不多,也不敢奢望姻缘,可她知道二哥是好人,她喜欢看他,也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和他说说笑笑,更喜欢让他摸摸头,感受他给予她的种种快乐与温暖

    能不能永远陪着二哥呢?

    她握紧拳头,将诸般心事藏了起来。

    就在此时,非鱼照往例,偷偷睁眼观察形势,忽然发现没了小惜那软绵绵的念经声音,心头一惊,忙往小惜瞧去。

    被鬼抓走了吗!

    没有!四目相对,浓眉对柳眉,大眼对明眸,剎那问,两人目瞪口呆。

    不认真做法事、念经,都在偷懒啊?还是偷看对方?

    “呜哇哇!蔽大风了!”

    幸而铁胆的惊呼打破了两人对看的尴尬,接着轰隆一声,铁胆的灵体被一股冷风拋了回来。

    “老哥哥,怎么了!”非鱼急忙去“扶”他。

    “他奶奶的!”铁胆拍拍屁股站起来,气冲冲地走向前。“我瞧那口井古怪,探头看了看,井底就吹来一阵妖风,害老子我跌个四脚朝天。”

    “老哥哥,你真是下济!”

    “他奶奶的,让我兄翟拼扁我了!”

    “嘿嘿嘿嘿”阴恻恻的笑声由井里传出来。

    “鬼来了!”小惜惊叫一声,本能地就往非鱼身后躲。

    “小惜别怕。”非鱼左手护住小惜,右手高举桃木剑,大喝道:“何方恶鬼!竟敢先欺我老哥哥,再吓我小妹子!我非鱼天师奉孝女娘娘之命,誓将捉拿你回归地府,绝不让你留在世上为非作歹!”

    “哼,世上为非作歹的人何其多?他们为什么不去死!我好怨!”

    那鬼的声音极其凄厉,音调又尖又高,分不清是男是女。

    “别怨”小惜吓得猛发抖。“菩萨慈悲”

    那鬼狂笑道:“若是菩萨慈悲,就不会害我含恨而死!”

    “我我帮你诵经,超超度你”“这么久以来,又有多少和尚尼姑道士想要超度我?没用的!只要我怨气还在,我就要让那些贪官污吏全部去死!”

    充满怨怼的恶咒一说出,井栏边便出现一个白衣鬼影。

    只见“他”长发掩面,看不出面目,一条血红的舌头半露在乱发之外,身上白衣湿淋淋的,将上头的血迹晕染开来,彷佛全身正在滴血。

    “哇咧!,你舌头吐在外面,不累吗?”

    非鱼将桃木剑比个招式。这鬼似乎不是很好应付,还是先保护自己和小惜为妙。

    “我含冤而死,我不甘愿,我要以死去的样子向恶官讨回公道!”

    “我妹妹为你念经,让你听闻道理,可以消消你的怨气,早日上西天。”

    “这世上没有道理可言!我也不想上西天!”

    那鬼怒吼一声,挥动血袖,顿时风沙扬起,吹得烛火明灭不定。

    “他奶奶的!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道理!”铁胆怒气冲冲地冲向前,两只大拳头舞得虎虎生风。“恶鬼还需跟他讲道理!老子我揍他两拳,敦他趴到地上求爹爹,告爷爷的!”

    “他奶奶的!老子我!”那鬼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是啊!老子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铁名胆,要是你再作怪下去,我就让你奶奶在坟墓里不得安宁。”

    “铁胆”那鬼垂下袖子,阴风顿停。

    “教你认识我是谁,我乃六十年前洪武年间,名震江湖,轰动武林,盗贼匪徒闻之丧胆的咦?吓到了!”

    在晦暗的星光和烛火照映下,竞见那鬼在剧烈颤抖,白衣抖动,血影更加阴森,所有的凶恶气势顿时消失。

    “啊!”那鬼惨叫一声,转身就跑。

    “赏你一拳!”铁胆马上追上。

    “不要!不要!”那鬼狂奔惊叫。

    “不要也得要!”铁胆大手一抓,扯住那只鬼的袖子,随即挥出一拳。

    “大丈夫不打老婆!”

    “咦?”“打老婆的是猪疼老婆的才是铁汉子”那鬼颤声道。

    “啊!”铁胆的右手停在空中,再也打不下去。

    “呜呜”那鬼竟然掩面低泣起来,是女人的声音。

    铁胆亦是僵住身形,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哥哥,快抓鬼啊!”非鱼急道。

    “不她”铁胆望着那只鬼,眼眶红了,声音也颤抖了“她说疼老婆的是铁汉子,如果我我打老婆,我就是猪!”

    “难道她是”非鱼和小惜同时惊呼。“阿缎啊!我的亲亲阿缎啊!”铁胆放声大哭。

    “不是!我不是!”那鬼也是嚎啕大哭,想要挣开铁胆。

    “你是啊!这明明就是阿缎的声音”铁胆眼泪狂喷,用力抓住阿缎,试图拨开她的乱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不要看!不要看!”

    她的挣扎无法阻挡铁胆的动作,只见大手拨开,出现一张极其狰狞的鬼脸,横眉竖目,血肉模糊,眼睛充血,还吐着一条长长的舌头,不断滴着血水。

    “你你是阿缎!”铁胆震骇地松开了手,这是他的漂亮老婆!

    “啊!”她马上以双手遮脸,转头过去痛哭。

    “是老嫂嫂?”小惜躲在非鱼怀里,心情由原先的惧怕转为惊讶,再转为悲悯与哀伤,心头酸楚,眼眶也湿了。

    就她过去见鬼的经验,人乍变为鬼,多会心存迷惘,不知何所适从:一般好死病死者皆是如此了,那么老嫂嫂含冤而死,是否更加迷惑不甘,以致变成一个面貌丑陋的厉鬼呢?

    她流下泪,双手合十,开始重新诵念莲华经:“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就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

    “呜”声声佛经,伴随着阿缎的呜咽哭声。

    非鱼放下桃木剑,拿起他准备的莲华经,也跟着小惜一起诵念。

    铁胆心情震荡,正无所适从,忽然听到了佛经,马上跟着念佛号:“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求求您帮帮阿缎啊,求求您呀!拜托您呀!”

    “不!不要帮我,没用的”阿缎掩面号哭,跪倒在地。

    “阿缎,我一定要帮你!”铁胆也跪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肩膀。“我这两个结拜弟弟和妹妹很有法力,他们也在帮你,你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我不是阿缎,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不是!”“你是!你就是阿缎!我自己的老婆还认不出来吗?”

    “我变得这么丑、这么坏、这么凶,不再是你那个温柔美丽的阿缎了!”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还是我的亲亲阿缎。”铁胆坚决地抱住她的身子,衣衫染上了她的血水,大声哭道:“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妻,我说要疼你一辈子的,你变成这个样子,叫我好心疼,好心疼哪!”

    “呜阿胆”阿缎被铁胆结结实实地抱住,再也忍不住,认了夫君,伏在他肩头哭泣。

    “阿缎啊阿缎,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好苦,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我”阿缎只是拼命痛哭。

    非鱼和小惜继续诵念佛经,黑夜静寂,烛火慢慢燃烧殆尽,唯这对苦命夫妻的哭声连绵不绝,像是诉尽人间无穷的悲苦。

    “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逼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早得越苦海,南无大悲观世音”

    阿缎忽然听清楚了。“观音?能救世间苦?”

    非鱼大声地道:“老嫂嫂,请念观世音菩萨的圣名。”

    “是啊,阿缎。”铁胆急急劝道:“跟着我念,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还有法力无边的孝女娘娘,还有天上的太上老君,呃,还有地藏菩萨、蚊子菩萨兄弟,赶紧!还有什么菩萨!统统叫他们过来帮忙!”

    “是文殊菩萨啦。”非鱼不得不纠正铁胆的错误。

    “老哥哥,老嫂嫂,你们静下心,念观世音菩萨就可以了。”

    小惜柔声劝慰,走到阿缎身前,也跪了下来,握住她冰冷流血的手。

    灵魂感应,人与鬼之间有了实体接触,阿缎感受到那双小手的温暖。

    “呜观世音菩萨”她哽咽念了出来。

    说也奇怪,她一说出这五个字,长长的舌头就缩回一点。铁胆见了欣喜若狂“阿缎,我帮你念,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

    “阿胆,没用的”阿缎低头掩住她的长舌。

    “老嫂嫂,可以的。”小惜轻抚她身上流血的地方,每碰到一处伤口,心头就为她拧了一下,不觉流下眼泪道:“小惜不知道你吃了什么苦,可小惜知道,老哥哥很想你,他本来一心要去地府找你,后来又猜你可能还在人间,他也不想投胎转世了,他就是要找到你。”

    “不要找我我呜呜,我没脸见阿胆啊!”“老嫂嫂的苦,小惜好难受,可是你一个人试凄,没人可以诉说,是苦上加苦:小惜以前也是这样,在庵里被师姐欺负的时候,好伤心,好委屈,好孤单,没有人能帮我,这时我会跟菩萨祈祷,观世音菩萨千处祈求千处现,苦海常作度人舟,祂知道我的苦,也会知道老嫂嫂的苦,你求菩萨,祂一定会听到的。终有一天,祂会带我们脱离苦海”

    那软绵绵的声音娓娓诉说,不是大道理,而是深刻体验,说来格外真挚:加上她不断轻柔抚摩阿缎的伤口,小手过处,温软柔腻,彷佛以最好的伤葯覆上了多年不灭的伤痕,正慢慢地发挥葯效,收合伤口

    “观世音菩萨啊!”阿缎心头大恸,失声痛哭。

    “阿缎!呜呜,别哭啊!有什么冤屈要告诉我啊!”铁胆紧紧抱住老婆,也陪她一起哭。

    “阿胆,我对不起你,我没脸见你啊”阿缎的怨苦被小惜揭开了,积压六十年的苦楚倾泄而出。“呜,你杀了那窝盗贼的头头,他们把我抓走,本来要拿来威胁你,结果呜!他们说,他们杀了你,将你乱刀分尸,还拿你的剑给我看,我想自杀,他们不让我死,还还占了我的身体”

    “他奶奶的!”铁胆义愤坟膺,挥着拳头就要站起来找仇人。

    “阿胆,他们都死了,找不到了!”阿缎抓着他的手,仍是哭泣诉说:“过了两天,官府捣破贼窟,为了虚报盗贼人数邀功,竟然把我当成贼人抓起来,不到这个县衙的大牢里,日日刑求逼供,我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撕了衣服结成绳子上吊,一口气还没断,就被救下来;谁知又有钦差来查冤狱,县太爷害怕,叫人把我的尸体藏起来,他们没处可藏,干脆把我丢到井里。我含恨而死,鬼差来了要带我走,我不肯去,也不敢去,因我怕见到你,我的身子已经已经呜,阿胆,我没脸”

    “阿缎,是你受了苦啊!”铁胆更加抱紧老婆,哭得大胡子湿淋淋的。“是我不好啊!我在外头和人结了仇,竟然害你吃苦,是我当丈夫的无能,我该下十八层地狱,不,十九层,二十层,都不能弥补我对你的亏欠啊!”“老哥哥,老嫂嫂”小惜退到一边,已经不知如何安慰。

    “既然菩萨慈悲,为何教我夫妻俩遇到这些苦事!”铁胆悲愤莫名。

    “二哥?”小惜含泪望向非鱼。

    非鱼点点头,该是他使出“法术”的时候了。

    他静下心思,拿起柳枝,倒了一瓶清水,将柳枝甩了甩,水滴四处洒落,有如天降甘霖,润泽人心。

    他走到铁胆和阿缎身边,仍是轻摇柳枝,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生前苦,死后苦,皆是苦,来是空,去是空,皆是空,苦亦空,乐亦空,生也空,死也空”

    铁胆吼道:“你空空空空!空得我头都痛了!”

    非鱼捻柳微笑道:“非也,非也,情不空,爱不空,老哥哥和老嫂嫂夫妻情深,即使历经百千万劫,亿万千年,地老天荒,石烂海枯,也是不会变空的。”

    “阿胆”阿缎忘情地喊了一声。

    “阿缎啊!我的亲亲阿缎啊!”铁胆哭得像个小孩似的。

    非鱼又道:“老哥哥,老嫂嫂,不过呢,你们若要一起往生极乐世界,就要放下执着,放下怨苦,放下仇恨,放下罣碍,把心倒得空空的,不留一丝尘埃呃,我这样说好了,就像拿支扫把,把你的心扫得干干净净的。”

    阿缎喃喃地道:“放下放下”

    净水洒过,清凉无比,她不觉仰起头,直接迎向那滴滴甘露。

    柳枝甘露,消灾解厄,只见阿缎扭曲变形的脸孔慢慢地改变,不再淌出血水,长长的吊死鬼舌头也一分分地缩了回去

    小惜见了她的改变,心里十分欢快,赶忙双手合十,发起慈悲心和感恩心,念出消除业障的大悲咒。

    铁胆却还在生气。“超度了我们,那些坏人呢!就没报应了?”

    “恶人到了阎罗王面前,我们自会处理!”空中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黑脸判官!”非鱼惊喜大叫。

    这位黑脸判官,正是十五年前引领非鱼师徒解决三百年悬案的重要“人物”此番再度相见,真是令非鱼格外怀念。

    “非鱼小弟,你还记得我啊?娶老婆了没?”黑脸判官亦是笑脸迎人。

    “还是孤家寡人啦!判官大哥,你是要来带老哥哥、老嫂嫂吗?”

    “还没。”黑脸判官率同两位鬼差,笑咪咪地叉着双臂,似乎是准备看好戏。“非鱼小弟,且让我瞧瞧你超度鬼魂的法力。”

    “献丑了。”

    非鱼冒出冷汗,在地府的鬼大人面前作法赶鬼,简直是班门弄斧嘛。

    但为了帮助老哥哥和老嫂嫂顺利往生,出丑就出丑,有什么好怕的!

    他再以柳枝蘸水,轻轻洒下,左手摇铃,响出好听的叮叮清音。

    “老哥哥,老嫂嫂,恶人自有恶人运,孽镜台前藏不得,莫说不报应,阎王有安排,啊瞧!”非鱼惊讶地望向前方。

    黑脸判官右手一挥,现出铁胆被杀的情景,那些盗贼发狠地砍杀铁胆,倏忽一个个到了地狱,依各人生前罪业轻重,或是判了刀剐、辗肉、钩心、烫肝,或是直接投胎为蚁畜虫蛇,只见他们哀号痛哭,悔不当初。

    铁胆张大了嘴。“报应”

    黑脸判官再一挥手,现出诬谄阿缎的县令和衙役,亦是个个在地狱受了刑罚,尤其是那个县令,叫他亲自尝过被他冤判而死的各种下场,或上吊,或溺水,或砍头,或被打得浑身生疮长蛆,至今仍在第十六层地狱试凄刑。

    阿缎不忍卒睹,心生怜悯,颤声道:“菩萨慈悲啊。”

    此话一出,她的脸彷佛着上明光,转瞬间就让她恢复原来的美丽容貌。

    “阿缎!”铁胆欣喜若狂,按住她的肩头。

    “娑啰娑啰,悉唎悉唎,苏嚧苏嚧”小惜继续念经,含泪展笑。

    非鱼也不起乩了,直接换上“孝女娘娘”的声调,尽量让那个怪腔怪调温柔些:“铁胆,阿缎,吾乃孝女娘娘是也,你们在世试凄,死后试凄,我都看到了。众生皆苦啊,焉知今世之苦,不是来世之乐呢?天地有正气,恶人种恶业,逃得了生前,逃不了死后,逃得了今生,逃不了来世,终将接受神明审判。可你们若是冤冤相报,以怨相逼无辜之人,是徒然增加自己的迷障罢了。”

    “孝女娘娘,我明白了。”阿缎流泪道:“我因心怀怨苦,只要衙门出了贪官,造了冤狱,我就要出来泄发这份怨气。”

    “喔,目前衙门也有冤狱?”

    “是李甲杀人一案。孝女娘娘,人不是他杀的,你也要帮他伸冤啊。”

    “吾知矣。阿缎,你放心,我会叫非鱼代为申冤。”

    “多谢孝女娘娘。真正害我的人已经得到报应,我是不该再闹鬼吓人,否则让无辜的人也跟着惊吓试凄,就是我的罪业了。”

    “阿缎,你能明白,吾心甚喜。如今你们夫妻团聚,再续前缘,请跟随黑脸判官,一同往赴地府,过奈河桥,喝孟婆汤,轮回转世,重新再来为人。”

    “这次真的被超度了。”铁胆反而有点担心。“可是我也干了一些坏事,会不会先去踩刀山?”

    黑脸判官道:“你们魂魄无所依靠,受尽苦楚,早已历经人间地狱的磨练,这些事情阎王都知道,他会判给你们一个公道。”

    “那我还可以跟阿缎再做夫妻吗?”

    “孝女娘娘”咳了一声。“铁胆,你的要求太多了。不过念在你与非鱼的兄弟情分上,吾将代你求情。黑脸判官,请让铁胆和阿缎来世再为夫妻,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享福享乐,寿终正寝也。”

    黑脸判官笑呵呵的。“既然孝女娘娘请托,我就去请月下老人喝一盅酒,拜托他无论如何一定要牵红线。”

    “多谢黑脸判官!多谢孝女娘娘!”铁胆和阿缎握紧彼此的手,喜极而泣。

    “好了!”黑脸判官一扬手,大声道:“魂归魂,人归人,各在其所,各归其道。铁胆,阿缎,你们的时候到了,随我回地府!”

    “要走了”铁胆抹抹泪,扯扯湿透的大胡子,感激涕零地道:“兄弟,小惜,多谢你们了,不枉我当你们的老哥哥一场啊!”“老哥哥,老嫂嫂,好走啊。”非鱼回复自己的身分,挥手道别。

    “老哥哥,老嫂嫂,再见”小惜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一道强烈光芒射入院子,似有仙乐叮咚,飘扬不绝,随即将黑脸判官、鬼差、铁胆和阿缎摄入光影之中。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吞多夜”小惜念起了往生咒。

    “哆地夜他,阿弥唎”非鱼也跟着一起念。

    扁芒渐渐暗淡下来,仙乐也渐渐消失,院子无风,黑夜无月,只听闻两人字字诚心的往生咒。

    “阿弥唎哆,毗迦兰”小惜念着念着,泪流满面,再也念不出来。

    人生来去一场空,娘走了,爹走了,老哥哥走了,二哥将来也会走,娶了老婆回去芙蓉村。虽说自己想当个独立过日子的道姑,但想到孤伶伶的一个人,顿觉彷徨无依,不知何所适从。

    她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忽然觉得十分凄凉,泪水涌得更凶。

    非鱼经历这场抓鬼超度:心情亦是百感交集。眼见小惜哭得那么伤心,小小身子抖动,有如落叶飘零,显得格外孤单。

    从今以后,真是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了。

    “小惜,有二哥在。”他将她搂入怀里,紧紧抱住。

    “二哥!”小惜倚着他的胸膛,尽情哭喊:“小惜好苦”

    “身体不舒服吗?”非鱼摸了她的额头。

    “不!不!”小惜猛摇头。“为什么我能看到鬼呢?”

    “你看到鬼很好啊,你不也帮了很多鬼魂顺利往生?”

    “可是可是人间一切已经够苦了,我还要知道鬼的苦小惜只是一个小姑娘,他们苦,我也好苦”

    “唉!”非鱼怜疼地道:“别苦了,老哥哥有他的命运,你遇到的鬼魂也是各有其命运,有的悲惨,有的伤心,有的老病,有的夭折,每只鬼都有他的苦恼,要是你碰了一只,就烦恼一次,岂不烦个没完没了?”

    “我就是会为他们烦恼啊”“小惜,人家喊你小臂音,并不是要你当观音菩萨,毕竟我们是凡人,长不出一千只手和一千只眼来帮忙别人。你尽你的能力,为他们念经超度,这是菩萨赐你的福分,要你帮分担一些工作;至于别人的命运好坏,自有老天爷去安排,也要看他们自己的努力,由不得我们去操烦、做决定啊。”

    小惜仔细聆听。多年来她遇鬼,听了一些抱怨诉苦的话,她小小年纪,即使心存慈悲,但智能和经历有限,无法去承担那么多的人间苦楚,以致于在送走鬼魂后,往往陷入为鬼难过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好妹子,你刚才帮老嫂嫂开示,让她离苦得乐,你还会苦吗?”

    “不会了,老嫂嫂走得平安,我呜,好高兴。”小惜抽噎地道。

    “这就是了!二哥只会找孝女娘娘来说道理,再怎么厉害都是孝女娘娘的功劳;可是小惜以自己的诚心诚意帮助别人,比二哥还厉害咧!”

    “二哥,我不要厉害,我只想当一个普通的姑娘。”

    “这不就是一个普通姑娘吗?”非鱼摸摸她的头,抚了抚露在软帽外的刘海,笑道:“瞧,头发长了,小惜愈来愈好看了。”

    小惜心头一热,抬起头来,望见非鱼爽朗的笑容,心底却升起一股莫名的哀愁,只怕自己没有福分拥有他的大笑容。

    “二哥,我以后一直待在你身边,好吗?”

    “当然好啊!咱们是兄妹,本来就要在一起。不过”非鱼仍是习惯性地拍拍她的头,把她当小孩似地疼宠。“以后小惜要嫁人”

    “我不嫁,我不嫁。”小惜干脆把头埋进非鱼的怀里。

    “女大当婚”

    “不嫁不嫁不嫁不嫁”

    “嗄!”一向乖巧的妹子怎么闹脾气了?

    老哥哥离开,她一定是难过的,可老哥哥走得开心,也不必哭成这样啊!

    还是她喜欢的小伙子无法娶她,所以她心情不好?唉!到底是怎么回事嘛!那个可恶的小伙子为何还不敢现身!

    非鱼就像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人家姑娘是急着出嫁,她却是不嫁,即使他把头皮搔破了,还是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下管如何,他总是疼妹子的,她想哭,想闹,他就让她哭,让她闹,这么多年来,她大概从来没有人可以哭诉吧?

    情不自禁,他伸手轻拍她的背部,一遍又一遍地摩挲,柔声哄道:“小惜乖乖喔,二哥在这儿,想哭就来找二哥。”

    “二哥”小惜哭得更伤心了。

    夜深,人下静:乌云飘开,一颗灿亮的星星探出脸,照亮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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